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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學院是講紀律的地方,怎麼可以說走就走,想遲到就遲到?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

  「但是我有天大的急事啊!」這洪亮的聲音快把屋頂給掀了。

  「天大的急事?」後勤主任愣了愣。

  爾心悠迅速立正站好,像小狗般乖乖的癟著嘴道:「晚上我要跟樂團演出,現在要趕去排練。」

  「爾心悠,你公私分明一點好不好!」

  「我也想啊!」真是的,比聲音大嗎?幹嘛對著她的耳朵大吼,都快聾了。爾心悠晃了晃腦袋。

  「可是這個月的薪水要到月底才能領,如果不跟樂團演出就沒有演出費,沒有演出費就交不了房租,交不了房租就會被包租婆踢飛,被踢飛後果就會很嚴重!」說完後她斜著眼瞅了後勤主任一下。

  「還是說……主任要借錢給我?」

  「怎、怎麼可能……」借給她肯定有去無回。

  「冷血。」爾心悠立刻露出鄙視的目光,如此嚴重的控訴讓主任其實挺脆弱的心靈瞬間被重創。

  「見死不救,魔鬼。」爾心悠繼續狠狠的補上一刀。

  「好了,放你走、放你走。」主任歎了一口氣,再被她「鞭笞」下去,可能就要進地獄了。

  「謝謝主任!」用力的給了後勤主任一個「熊抱」,爾心悠像支沖天炮般,立刻衝出了後勤科。

  真是的,這只活蹦亂跳又愛造反的猴子,一點兒藝術氣質都沒有,她就像闖入學院的外星人,極不協調。

  不過,後勤主任無奈的歎了口氣,或許這也不是壞事……

  爾心悠拿出短跑衝刺最好的成績朝外狂奔。死定了,就算提前下班可能還是會遲到,一來要回去拿樂器,二來……沒有吃晚飯肚子很餓啊。

  衝到一半她忽然來了個緊急剎車,上身猛地向前傾倒,她快速的弓起身、用掌心在地面撐了撐,才穩住身形。

  什麼聲音?耳尖豎起、仔細聆聽了一番,有一陣不太清晰的飄渺聲音在瀾海的工作樓迴盪,爾心悠腳下步子一轉,下意識朝著聲源走去。

  喂喂!已經沒時間在這裡蘑菇了好不好!心裡雖是如此警告自己,但隨著聲音越加清晰,她的腳步被牽引著朝樓上走去。

  這個是……眼睛兀自睜大,她怔愣在原地。

  在記憶中被埋葬的樂音,無論曾經多麼的熟悉,也決意將其徹底抹殺,她義無反顧的執行著,絕對不會再去碰、再去聽,這樣……大概就可以忘記。她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真是太荒謬了,記憶幾乎在一瞬間就清晰了起來,僅僅是聽見樂音,腦中便浮現出琴弦的影像,指頭立刻模擬跳動,是什麼節奏、何種指法,該如何快速轉換音階……

  真可笑,她一定是中毒太深了。

  爾心悠屏氣凝神,朝中間傳出聲音的房間走去,在看見門上「理事長」三個燙金的字時錯愕了一秒,是他啊……

  這是義大利小提琴家Monti(蒙蒂)的Csardas(查爾達斯舞曲),以十九世紀匈牙利的民間舞蹈為基礎來譜曲,曾是她最喜歡的小提琴曲之一。

  先是在低音區演奏出舒緩自由的引子,漸漸帶出略微憂傷的主題,第一部分的lassau結束後,即進入以切分節奏處理的歡快奔放之十六分音符friss。

  再經過平靜的過渡階段,最後重現前面十六分音符樂句,將樂曲推向高潮。是一首非常動聽,讓人在最初的沉醉後,不由自主就會翩翩起舞的美妙舞曲,小提琴技巧較好的人大致都能夠完成,但是……

  這扇門裡面的那位演奏者,除了有嫻熟的指法和高超的技巧外,還有澎湃的感情。雖然沒有伴奏,但無論是lassau還是friss,或低沉或激奮,都十分豐富。

  忽然間她很想看看殷宿吉的臉,不知他現在是以何種表情在演奏,年輕的理事長先生看上去明明是不可能有如此激烈感情的人。

  陶醉嗎?激動嗎?爾心悠的手指漸漸攀上門把,微一使勁竟然開了門!她的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身體移到門前,從縫隙中看進去……

  只能看見優美身姿的背影,呼……自己為什麼要鬆一口氣?

  儘管如此,從音色的飽滿度仍可以聽得出他理解大師創作時的心情,也完美的詮釋了作品。

  理解大師的心情?爾心悠無聲的笑了笑,她不懂這個,從來就不懂。小提琴?曲譜?技巧?不,她不瞭解這些。這種高雅的音樂不需要她這樣的人,她也不需要這樣的音樂。

  「誰在外面?」

  殷宿吉那冷冰冰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她身體震了一下,同時回神想起自己似乎還肩負著某件「天大的急事」……

  慘了!她到底跑到這裡來發什麼神經啊!爾心悠立刻轉身朝樓下奔去,今天的失常一定是因為昨晚跟包租婆周旋太久的關係。

  殷宿吉走出來查看時,那道跑得飛快的人影已經消失,最後僅隱約見到一縷深藍色的髮絲晃過。

  深藍?他的眸中閃過一抹詫異的波光,面無表情的轉身,走到放在桌上的小提琴旁,伸出漂亮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琴身。

  爾心悠?

  ***

  這間酒吧開了有七、八年,位置很隱蔽,生意自然也不怎麼興隆,到現在還沒有倒閉,全是多虧有熟客捧場。

  爾心悠的樂團大都在這裡演出,雖然也有過一個晚上跑好幾場的盛況,但大家更想要賴在這裡。

  這個樂團既沒有名字也沒有名人,幾個人在這間酒吧相識,不問出身也不問來歷,隨意組搭起來,沒有負擔,想唱就唱、想彈就彈,聽者高興、表演者開心,就是這樣。

  若一定要為演出賦予意義,她的宗旨是:大家開心就好。不過……爾心悠此時卻坐在吧檯邊歎氣。

  剛剛排練時自己明顯心不在焉,耳朵邊總有別的聲音在干擾,她知道那是殷宿吉的琴聲。

  「唉……」再次沉重的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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