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多年前,他正式踏上成魔的路子後,便已然抽去所有七情六慾。
身後背著蔣燦兒以性命打造出的寶器,殷孤波已忘了滕罡那悲痛的神態,一心一意只懸念著衛泱交付的任務。
這幾年,他變得很善忘,然而在惦記與忘懷間,不過一線之隔,他卻總是選擇後者。
躍上馬背,他策馬奔去,如雷馳般穿越綠林,就連呼嘯而過的清風都已被甩落在身後,甚至來不及追上。
為了謹慎起見,殷孤波寧走小徑也不願貿行官道,一路上能掩多少人耳目,得到的安全便更添幾分。
神器已出世,在天朝間如回祿降生大地迅速流傳開來,一發不可收拾。許多人耳聞風聲後,不再追尋蔣氏遺孤,反而對剛出現的寶器窮追不捨。
只因奪寶器,便能手握天朝百年江山,權掌千秋萬世風華!
即便神器有惡名昭彰的六神守護著,但仍舊阻絕不了有
心人的貪惡之心。天朝再現前所未有的紛亂,甚至比當初的爭鬥,有過之而無不及。
殷孤波瞇起眼,看見遠方山嵐漸漸瀰漫,金烏光輝逐漸微弱,不消片刻工夫,山谷已被濃霧籠罩其中。
他當機立斷,踩著谷中的水路而行,杜絕有人隱身埋伏的風險。
溪水因為馬蹄急踏而飛濺起濫白的水花,谷中的濃霧轉眼襲捲而來,殷弧波感受到瞬息的轉變,放慢馬速的念頭方起,風中便傳來遠方詭異的氣息,令人寒毛一豎,渾身繃緊。
拉緊韁繩,殷孤波臉上見不到太多表情,前方五十步之遙的鬼面刺客,個個立馬一字排開,墨黑色的衣裝、駭人的面具、手持陌刀,肅殺之氣可比谷中濃霧,將此處包裹得格外緊密,甚至有想滅人氣息的決心。
亂戰,隨即揚塵將起;生靈,即將魂歸冥府!
殷孤波伸手摸上腰間的錦布,確定寶器是否纏得牢靠。
「留下寶器!」低沉的嗓音,在濃霧裡散開如同自四面八方襲來,渾厚內力可見一斑。
「有本事來取!」殷孤波將錦布咬在嘴裡一收,將結打得牢緊。
「難道,貴風茶樓被搗毀泰半,這個警告還不夠嗎?」
「這點雞毛蒜皮,不放在眼裡。」殷孤波舉起劍,冷冽的劍氣自劍身聚攏至劍端,蓄勢待發。
「給神器,六神留命!」對方發出最後一句警告。
「就等你來拿!」殷孤波眼眸一瞇,進發出寒光,隨即長劍一掃,猶如飛鳳沖天,氣勢凌厲,激起水花夾著猛烈的劍氣,直逼對方人馬。
「殺!」深沉的吼聲,劃破谷中寧靜,有如冥地傳來的惡音,鑽人體內百穴帶著刺骨的透寒。
殷孤波策著駿馬驍勇上前,不見畏懼之色。此刻的他,比往常更加嚴酷冷峻,墨黑的眼瞳染上一抹嗜血的紅!
揮起長劍,他迅疾斬落來人首級,跌落在淺灘上的屍身成了一條染滿腥紅的血路,悠悠地漫進谷中深處,不見盡頭。
他已化作刈神,六神裡最嗜血酷殺的魔羅,早已墮入魔道,終成為羅剎!
隨著殷孤波的刀劍起落,鬼面刺客迅速落馬,甚至連坐騎也痛下毒手,刈神的殺戒,只出不收,更沒有回頭。
最後,砍下為首的男人首級,僅留一匹馬當活口,綁上對方的頭顱,要這有靈性的牲口循著原路走回原本該盡興而歸。最後卻僅能背著主子的首級狼狽逃回的處所。
殷弧波用最血腥的方式向隱藏在暗處的對手示威,手段殘酷,令人不寒而慄。
他佇立在淺灘上,任血水漫過腳邊,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帶著一絲極冷的嚴酷氣息。彷彿在他心底,方才倒下的對手,就如同牲畜那般不足掛心。
在那身絳青色裝束下所包藏的一顆心,早就失去靈性,更不見仁慈,殘酷得可比邪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六神中的刈神已然出世,勢必掀得天朝天翻地覆、腥風血雨,才肯善罷甘休!
第二章
街市裡,人煙雜沓,過客絡繹不絕,增添了龍藩鎮春季中的熱絡。
龍藩鎮,位在天朝北方的一個大鎮,此處雖位居偏僻,卻相當繁榮,甚至素有「長壽之鎮」的美稱,出了幾個年已過百的老翁,鎮民皆活得比天朝人還要長壽,令許多天朝人欽羨,甚至想一窺龍藩鎮裡養生的秘訣。
殷孤波牽著坐騎走在龍藩鎮內,眉宇間那冷淡卻出色的臉龐,令擦肩而過的人都印象深刻。
他在街上駐足,望著往來的鎮民,那雙透亮的眼眸搜尋著可供歇腳的客棧。
冷不防地,他遭人撞上背脊,殷孤波擰起眉,回過身見到腳邊一道纖弱身影。他沒有伸出手,只是冷眼地見她狼狽地爬起身。
「抱歉,撞到大爺了。」居月邊說邊拍著衣裙,那張秀氣稚嫩的臉蛋漾著一抹笑容,令人不自覺地感到心神俱爽。
然而,對殷弧波來說,這笑臉盈盈的表情沒有牽動他任何情緒。他瞇起眼,覺得那雙眼有些異於常人,卻也說不上哪兒古怪。
縱使她對上了自己的視線,殷孤波還是察覺不到她聚集的目光。
原來是個瞎子!他冷哼了一聲,後退一步,讓她離去。
「多謝這位爺兒。」居月朝他頷首,那滿臉笑意還是不減,從容地踏出步子。
殷孤波挑眉,她到底是真瞎還是證人?那腳步踩得分毫不差,直直地往他讓開的方向走去,可直比明眼人哪!
他曾耳聞過龍藩鎮的傳說,活得長壽也就算了,這鎮裡的瞎子竟也與尋常人無異?他尾隨在她身後,倒想看看這女子到底有多大能耐。
居月走沒多遠,就察覺身後有人尾隨,可她不急也不慌,步子踩得緩慢,甚至還多逗留了些時候。
雖然自小兩眼失明,但卻也讓她擁有一些尋常人所沒有的本事。
縱使她看不見身後尾隨的人,但對方所散發出來的氣息。卻令她特別注意。
那個人感覺不像是要找自己的麻煩,但居月並不清楚他心中懷著的究竟是怎樣的主意,縱使她再怎麼心細,也沒有廣大的神通能得知對方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