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張嘴不是真的在喊痛,只是在窮嚷嚷!」殷孤波瞪了他一眼,撈起桌上自己嗑剩的核桃殼,運氣一彈打中那男人的肩骨,痛得他臉色翻白,喊不出聲來。「這才是真的痛。」
「孤波!」居月喊了聲,他無端打斷自己的診療,讓她有點發惱。「你別在這瞎鬧。」「咦?真奇,咱這條挑擔的左肩好像沒那麼酸了。」男人原本痛到在椅子上縮成一團,好半晌痛感退去後,肩頭裡的酸疼就沒那麼刺骨,他覺得神奇極了。
殷孤波挑眉,挑釁地朝居月瞧去,雖然沒說什麼話,但神態看來就是驕傲。
「殷爺,原來你會治跌打、整筋骨吶,要不也幫老身瞧瞧,這身子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拐到,老是痛得手舉不起……」
「不要。」不等排在後頭的老漢把話說完,殷孤波冷冷地回拒。
「歇,別這樣嘛,老身一定不會像娘兒們地喊痛,求殷爺您大發慈悲了。」
「沒聽見。」殷孤波板著臉,繼續將篩子上的藥材一一放好。
居月邊替人看病,心底卻留意著殷孤波和鋪子裡病人的互動。從前,他就像個悶葫蘆一樣,什麼也不願搭理,更別談和其他人閒嗑牙了。
如今她的醫堂開張,他自告奮勇說要做幫手,居月實在不敢領教他面無表情的陰狠尊容。開了條件要他一日笑三次,才肯讓他進鋪子幫忙。
想不到他還真配合,開門前對她笑,午休時將人攆走後再笑,關門休息時又笑一次,一日三回,不多不少。
「時候不早了,都晌午了。」殷孤波見外頭天光正烈,開始攆起人來。
「殷爺,今天茶樓裡的人還沒送飯來,先幫我看看啦!」後頭幾個拉著褲頭,臉色蒼白的病人直嚷著,恐怕是吃壞身子鬧肚子痛。殷孤波沉下臉,瞠大眼就攆起人來,直到符華堂提著飯盒進來,醫堂裡的病人才甘心地離開。
「我來拿燦兒要喝的藥,滕罡說沒了。」擱下飯盒,符華堂說明另一個來意。
殷孤波將居月早就包好的藥遞給符華堂,這藥材是居月特別替蔣燦兒開的一方帖子,喝了之後,躺在床上的蔣燦兒身子也很少犯疼。前幾天終於醒了過來,整座茶樓歡天喜地的,都說要辦喜事兒了。
「歇,居月,臨走前給我拿幾天份的夜薰香,你是不是新調了味兒?很香啊,感覺很好睡呢!」
「好。」居月回過身,轉到後邊去拿了些夜薰香給符華堂。
拿了夜薰香和蔣燦兒的藥,符華堂打過招呼後就離開了藥堂,殷孤波便牽著居月來到醫堂的後園用膳,一方的綠意盎然,是她當初一手打理出來的天地。
「你現在都不回去茶樓只待在醫堂裡,這樣行嗎?」居月替他斟杯涼茶,這是符華堂從茶樓裡替他們帶來的。
「復應要是沒有說話就是默許了。反正,我也只是個門房,並不是常常有人登門住店。」
兩人分食著餐盒裡的菜,不時聊著茶樓和醫堂裡的事,平凡得就像是一般天朝裡的百姓。
回想過去,他們一路走來都是風風雨雨。殷孤波曾經以為自己走上的是一條不歸路,但她卻教會他如何平心靜氣的去看待那份不圓滿。
再怨,終究會走到盡頭;再恨,折磨的仍是自己。殷孤波用自己的一段歲月,去換得、去領悟到跟前的寧靜。
「想睡了嗎?\"見她吃沒幾口便擱下筷子直打著呵欠。
「是呀!」居月伸手揩去因打哈欠留下的淚水,轉頭對他淺淺笑著。
殷孤波替她收了飯盒,按壓她的肩頸,替她除掉一早的疲累,而居月也習慣每回午睡都要枕在他的腿上暫做休息。
但就當她枕在他腿上快要沉沉睡去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急切的聲響。
「居大夫,救命呀!隔壁王嬸的小猴孫爬牆摔進大溝裡,摔得是頭破血流快沒命啦!」
尖拔的叫喚聲自醫堂前頭傳來,只見居月整個人彈了起來,像陣煙似的從殷孤波眼前溜開。
「居大夫!快救命吶!那隻小猴孫快死啦!」殷孤波一手撐著面頰,瞪著她離去的方向,那雙墨黑的眼瞳見不到半點喜怒哀樂。
「不過就是摔破頭而已麻!」他嘴角抽了抽,喃喃低念了句.
這春風大街上,哪家頑劣的死小鬼不爬牆不摔破頭的?他殷孤波小時候還摔斷一條腿,跌挫一條胳臂,現在還不是生龍活虎的活著?
自從居月開了這間小小醫堂,這座後園子裡,常常都聽得到殷孤波這種不甘願的抱怨話語——而他自己,竟也習慣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