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彤低下頭,假裝去夾面前的糖醋蓮藕,避開這甜膩得幾乎要扎疼眼睛的一幕。
「童大人請喝酒。」張月薇親自為她倒了一杯酒,她道了謝端到手邊,忽然聽到張月薇低低地說:「你還準備瞞他多久?」
她的手一抖,杯中的酒液差點潑灑出來,「娘娘指什麼?」她平靜地回應。
「童傾故,不要把別人都當作傻子。」張月薇的聲音輕而冷,「你想得到的,和我們都一樣,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去爭奪,但是若你侵犯了我的利益,我便不會放過你。」
顧青彤緩緩抬起眼,看到張月薇雅致恬靜的美顏,忽然笑了。她笑,不是因為蔑視張月薇的能力,而是發現自己的對手已經開始怕她了。若不是怕她,便不會威脅她。
「微臣會記住娘娘的教誨。」她輕聲回應。
「月薇和童大人聊些什麼?聊得那麼開心?」桌子那頭,皇甫夜好奇地問。
「臣妾在問童大人家裡的事情。」張月薇微笑著搶先回答,「童大人有這樣好的學問,博得聖上厚愛,是家學淵源的緣故吧?」
「微臣家貧,全憑自學,沒有半點投機取巧之道。」顧青彤回答得不卑不亢。
「月薇,把那瓶波斯國的葡萄酒給我拿過來嘗嘗。」許娉婷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張月薇一笑,「這酒十分名貴,能不能喝要先問過聖上。」
「聖上,你看月薇姊姊,這麼點小事都要欺負我。」許娉婷嘟起小嘴,一副撒嬌不依不饒的樣子。
「就給她喝嘛,這酒雖然珍藏多年,但到底都是要給人喝的。」皇甫夜並不以為意。
於是張月薇起身將酒瓶遞給許娉婷,當酒瓶遞過顧青彤眼前的時候,張月薇的手忽然一鬆,酒瓶就跌落到桌上,叮噹一聲摔碎在顧青彤面前那道糖醋蓮藕的盤裡,酒瓶、盤子,酒液、菜汁頓時全混在一起,溢出桌面,迅速地流灑開來,像打翻的墨汁一樣塗染弄髒幾個人的衣服。
「哎呀,怎麼會這樣?」蘇秀雅訝然地看著桌子對面有點手忙腳亂的三個人。
張月薇的神情還很鎮定,「怪我不好,不該在童大人夾菜的時候遞酒瓶,可惜了這酒和菜。」
顧青彤心中一緊,明白張月薇是故意陷害她。只是拿這樣一件小事來報復她,是不是太過於孩子氣了?於是她也只是笑了笑,沒有為自己辯解。
「去換換衣服吧,幸好慶毓坊這幾天已經將你們的衣服都做好送來了。」皇甫夜擺擺手,下令撤換一席。
張月薇見顧青彤要往回走,便叫住了她,「童大人,這裡距離臥龍宮太遠了,不如你到我的拜月宮更衣吧。」
「娘娘的寢宮,微臣是不能隨便進入的。」顧青彤不想她又耍出什麼花招,快速地走回臥龍宮。
還好可以更換的衣服真的很多。只是酒液灑得太多了,外面的衣服全部浸濕,連帶著中衣都被浸濕了些。
顧青彤將房門鎖好,迅速地脫下外袍和中衣,重新換上一身嶄新的衣服,即使如此,她依然可以聞到自己身上還有酒液的味道。
「童大人,您的熱水打來了。」小太監在外面敲門。
顧青彤不解地打開門,「我沒有要熱水啊。」
「聖上說您髒了衣服,肯定要洗洗換換。」小太監討好地笑著。
難為他心細如此。「放在這裡吧。」
「要小人伺候童大人換洗嗎?」小太監還想討好。
「不必了。」她怎麼敢讓外人見她的身體?於是重新關上門,將中衣脫下,用沾滿熱水的白布輕輕擦拭起被酒液灑到的地方,她的手背,上臂,還有大腿內側……
*** *** ***
金鯉湖邊,張月薇剛要回拜月宮更衣,忽然被皇甫夜叫住,「月薇,朕有話問你。」
她轉過身,「聖上有什麼事?」
「為何要為難童傾故?」他收起所有戲謔的笑容,冷峻的眸子停在她略帶遲疑的面容上,「不要以為朕剛才沒有看到你的小動作,剛剛童傾故並沒有夾菜,是你故意失手將酒瓶摔在桌上的。為什麼?」
酒桌旁忽然變得詭異的死寂,連蘇秀雅都不敢再嬌滴滴的開口撒嬌,許娉婷也困惑地看著自己的好姊妹。剛才那一幕的發生經過,她也是看到的,而且同樣不理解張月薇這樣做的用意。
「看來臣妾不是做壞事的料,一下子就被聖上看穿了。」並沒有太慌張,張月薇的嘴角掛著一絲淡漠的笑意,「聖上英明神武,猜不出臣妾為什麼要這樣做的原因嗎?」
「猜不出,所以才來問你,朕向來不喜歡猜女人的心思。」
「聖上也沒有猜過童傾故的心思嗎?」
皇甫夜微微皺眉,「什麼意思?」
張月薇深吸一口氣,「臣妾以為聖上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只是為了故意逗她,才沒有挑明。」
死寂的氛圍更加冷凝,皇甫夜狹長的鳳目一旦瞇起,就會有說不出的威懾力。「有膽子你就繼續說下去,不要停。」
「童傾故……」張月薇伸出纖纖五指,沾著桌面的酒液在旁邊的廊柱上寫下這三個字。「聖上真的看不出這個名字裡的玄機嗎?」
她將這三個字橫著寫在柱子上,一旁的許娉婷下意識地去讀,「童傾故,故、傾、童……」
她的話讓皇甫夜的面色一剎那好像剛才那瓶翻倒的酒汁,眉宇狠狠地堆起,牙縫中擠出一股惡狠狠的力量,「這不可能!」
許娉婷和蘇秀雅都被他的樣子嚇住了,張月薇仍能直視著他,「臣妾以為這很有可能,聖上為何不親自去驗證一下?」
不等她說完,皇甫夜已經霍然起身,旋風般衝回臥龍宮。
剛剛明白過來的許娉婷抓住張月薇的手臂,震驚地問:「這、這是真的嗎?那個人是顧青彤?我以前從來沒有留意過她。」
「所以她才能這樣自信地騙倒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