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將維持了很久的「我」改回「朕」,像是在故意對她施加帝王的壓力。
她苦笑著問:「聖上一定不會給吧?」
「不給?讓人以為朕以貴勢壓人?或是搬出朕的身份,更加讓天下人恥笑?」皇甫夜的語調惱怒,那是被迫掏出一大筆冤枉錢後的不滿和心疼。「你若是經常這樣賣布,朕的東嶽金庫很快就要被你敗光了。」
她先是聽得驚訝,然後吃吃地笑了,「臣妾還為自己小賺了一筆而竊喜許久,沒想到真正賺到的是那個買布的人,早知道那匹布可以賣得如此高價,臣妾的賣價也應該高一些才是。」
「你還嫌朕氣得不夠狠嗎?」皇甫夜手下微微用力,就讓她的笑顏不得不在他的指尖停住。
「今天在外面轉了這一圈有什麼收穫?」
「收穫就是──知道了這枚戒指的來歷。」她的眼神迷惑了一瞬,手掌悄悄滑過身下絲滑的錦緞,「聖上大概忘記了一件事,這張床,臣妾已經連躺過兩次了。」
「那又怎樣?」他挑挑眉。
「蘇貴人在世時曾和臣妾感歎過一件事,讓臣妾很受觸動……」
「什麼事?」
「她說……聖上為了安全,從不曾在她那裡留宿到天明,更不會讓妃子睡在您的龍榻上。」
他哼了聲,「怎麼?突然間才發現原來你是這樣的與眾不同?所有朕的禁忌似乎都被你破得七七八八。」
「聖上對臣妾這麼好,臣妾的野心會越來越大的,胃口越大,就越不容易滿足,但是聖上不會喜歡一個胃口大心眼小的女人。」
她的語調中有著淡淡的哀傷,明眸望著他時浮現出淡淡的水霧,被他擒住的身體雖然不能動,但是她悄然摩挲著他後背的那隻手依然足以讓他感受到她蠢蠢欲動的情慾了。
她是一團火,隨時可以被他點燃。
於是他毫不遲疑地狠狠吻了她,響應著她所展現出的熱度和激情。
一個對他有野心的女人,無論胃口有多大,他都不會拒絕。因為這個女人是她──顧青彤,因為他無可救藥地愛上她,甘願為她奉獻一切。
「想知道朕剛才去了哪裡嗎?」他忽然啞聲改變了話題。
「嗯?」她的神智已經有些模糊,禁不起他這樣跳躍的思維。「不知道。」
「朕去了你家,準確地說,是你父親家,衛放海將軍的家。」
她全身一震,立刻清醒過來,「聖上去那裡做什麼?」
「朕說過要幫你父母做個和事佬,既然你不再反對他們夫妻的事情,朕總要對衛放海有個交代,再說,為了宮裡這點事情,朕還有求於他。在衛放海家說這些隱密的事情,其實比宮裡更安全。」
她忽然沉默不語。
他用舌尖挑開她緊閉的唇齒,「說話,青彤,不要故作沉默。朕知道你還是不高興朕插手你的事情,但是朕,我,如今也算是衛放海的女婿,總不能一直將他當作外人排斥,尤其這涉及他女兒一生的幸福。」
「我爹他……一定很感激聖上吧?」顧青彤終於認命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要的不是他的感謝,而是他的忠心。說來真是有趣,據說當年先祖皇帝因為女兒而和衛家疏遠,現在我又是為了女人和衛家走得這樣近,冥冥之中,天意真的很難測。」
「關於蘇秀雅的事情,聖上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嗯,明天,我給你看出好戲。不過,你今天從張月薇那裡又聽來了什麼?」
「聖上知道我是去張月薇那裡?」
「你怎麼想的難道我會不知道嗎?許娉婷是個實心眼的傻丫頭,就算是她殺了蘇秀雅,也必然是被張月薇挑撥,更何況,如今還沒有證據顯示許娉婷與命案有關。」
「張月薇是個極為聰明的人,她不會讓自己輕易露出馬腳,只是今天我從她身邊路過時,無意間聞到一種香氣,這種香氣,臣妾曾在蘇秀雅的身上聞到過。」
「你是說她們用同一種香料?這有什麼奇怪的?」
她搖搖頭,「她們兩個人聖上都曾經寵幸過,但是您對她們每個人的香氣真的不夠熟悉。這種香料是從海上傳來,據說是從一種神秘的大魚身上採集到的,所以極為稀有,價格昂貴。在我東嶽,買得起這種香料給自家女孩兒用的也實在不多。
「蘇秀雅的父親雖然是小小的員外郎,但是世代經商,尤其擅長經營香料,有這種東西並不奇怪,但張月薇的父親是禮部張超大人,人人都知道張大人是個清廉的好官,他女兒又怎麼可能用得起這種香料?」
顧青彤的話讓皇甫夜正色起來。「那,依你之見呢?」
「臣妾現在不好說,但這或許可以算是張月薇的一個疑點。」
皇甫夜笑了,「看來你的收穫不如我。」
「聖上也有收穫?」她不解地看著他。
「別忘了朕是皇上,難道只是坐在朝堂上喊著『有本上奏,無本散朝』的迂腐皇帝嗎?你要去查案,朕當然也可以查。」他傲然地揚了揚下巴。「今天我去許娉婷那裡轉了轉,本來想去旁敲側擊地提醒許威一下,但是路上卻遇到了張月薇。你猜她和我說什麼?」
她眼珠轉一轉,「是讓聖上小心許威將軍?」
他讚許地點頭,「果然還是女人最瞭解女人。」
「她是有點著急了,以為聖上有意和許娉婷修好,或者,怕你對許娉婷並沒有她想的那樣厭惡。」
「不是她著急,而是她笨,自以為能看透我的心思,但是我被一個女人看透就罷了,難道還會被第二個女人看透嗎?」
顧青彤淡淡一笑,「看透一個人並不是什麼難事,重要的在於,你對於這個被你看透的人到底花了多少心思,也許看透和被看透,只是兩人心靈相通時刻的心有靈犀罷了。」
「這麼說來,你對我的確花了很多心思嘍?」皇甫夜露出得意的笑容,「那麼,我實在不該辜負你這份盛情美意,所以明天的這齣好戲,我必須請你和我一併來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