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他……近來派人捎話過來,想與我修好。」
「不要答應他。」顧青彤斬釘截鐵道:「他之所以後悔想與你重修舊好,是因為他現在在朝政上想仰仗外公幫忙提攜。如果當年他能夠預知外公會做丞相,就絕不會為了個青梅竹馬的情人而將你休離,讓你成為家族的笑柄。娘,不要心軟,否則你只是他再度借用的工具。」
美婦怔怔地看著她,良久後歎了口氣,「青彤,你的心比娘狠,讀的書也比娘多,娘希望你不會辜負我的期望,也對得起你現在的冒險,能為自己謀得一個好的將來。」
「會的,我知道我一定可以的。」
「但是聖上已經先接其他三位小姐入宮,不知道會是誰先被臨幸。無論怎樣,她們會比你先一步得到聖心,而你,要怎樣挽回?」
「先被臨幸的是蘇秀雅。」顧青彤的眼中閃過一絲惆悵,但這抹憂傷的惆悵轉瞬即逝,「不過她能抓住的聖心有限。聖上只是想要幾位美女為他充實後宮,他需要的是美女的身體,而不是她們的心,所以她們也不能輕而易舉的得到聖心。而我,卻可以。」
「你確定?」
「是的,我確定。」
她會好好的計算自己每一步能走多遠,可以走多遠,自己付出多少,可以從對方身上獲取多少。這或許是天生的本領,也是這十年來生活在一個大家族中,飽受他人歧視眼色後學到的技能。
顧青彤,就是童傾故。這其實並不是一個很難解的謎題,不是嗎?怪只怪身在謎題中的人未曾用心留意。
她天生聰穎,雖然身處閨閣之中卻能洞察人心。一個女人這一輩子最終能達到的頂峰是什麼?無非是一個合格的妻子而已。而她身為兩家重臣之後,年初忽然被宮裡的太監前來索要生辰八字,她知道,這是選秀入後宮的程序。
她不甘心做那碌碌無為的後宮女人,日日夜夜等著丈夫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臨幸。不肯坐以待斃的她苦思冥想,終於艇而走險的給自己選了條與眾不同的路。
宮內因為忙於制書,急需大量飽讀詩書的文人入宮編纂。一般的文人不屑於這條路的清貧,寧可走仕途,等待科舉,所以報名入蘭苑閣者寥寥。她趁此機會,女扮男裝,憑借自己的滿腹詩書輕易中選,神不知鬼不覺地成為入宮編纂者之一。
但是僅僅至此是不夠的,因為誰也不能確定皇甫夜一定會來到蘭苑閣,她也不能保證自己會在正式被召選前見到他。
等待,是漫長的煎熬。當她尚未見到皇甫夜時,傳召的旨意已經下達,所以她被迫悄悄在自己的臉上畫上幾乎可以說是破相的黑痣,收斂鋒芒,避開與其他佳麗爭鋒的時機。
萬幸,她的等待有了回報。皇甫夜那一夜突然造訪蘭苑閣,她一眼便已認出,按捺下心頭的又驚又喜,強作鎮定和不解,終於引起他的關注。
只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就將她招為身邊親信,這讓她在惴惴不安的驚喜中又多了幾分慚愧。
每次面對皇甫夜信任的笑容,她都不敢去想,有朝一日,她精心謀劃的騙局被拆穿時,這讓她一天天眷戀的笑容驟然褪去,帶來的會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而且,原本以為自己會坦然面對他對其他女子的恩寵,但是,今夜他將寵幸蘇秀雅的事實還是讓她心頭酸痛一片……
*** *** ***
顧青彤已經得到皇甫夜的特製腰牌,可以不分時間,自由出入皇宮。但是身為御前陪讀,在皇甫夜早朝前出現是不合適的,所以每次她都是等到天大亮的時候才入宮。
今天她剛到宮內,就得到消息,皇甫夜在金鯉湖邊等她。
她看看天時,問身邊引路的太監,「聖上今日上朝了嗎?」
「當然。」小太監滿臉困惑地看著她,像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她微微鬆了口氣,看來蘇秀雅雖然美麗不可方物,畢竟還沒有到詩中楊貴妃那樣驚天動地的地步,所以也不至於有「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情形出現。
然而,金鯉湖邊並不僅有皇甫夜,還有蘇秀雅。
蘇秀雅雲鬢高堆,滿臉柔情蜜意,小鳥依人地坐在他的身側,顯然昨夜已經承歡。而許娉婷和張月薇坐在另一側,張月薇還是一貫的恬淡,許娉婷的臉色就說不上好看了。
如此喜怒形於色的女子,不是皇甫夜所中意的。相比之下,張月薇真的是高過許娉婷不知多少心機。
顧青彤冷眼旁觀著,走到皇甫夜身前,她已經得到特許,可以不必見君就行大禮,所以只是長長一揖。
她和幾位貴人從無私交,只是在那次太后壽宴上碰過一次面,甚至沒有對視說話,加上那一次,她刻意給自己的臉頰畫了黑痣,又塗抹了脂粉,與眼前的她完全判若兩人,她有絕對的自信不會被人看出破綻來。
果然,她自然大方的出現並沒有招來幾位貴人的側目。只是皇甫夜對她笑道:「童愛卿來晚了。」
「微臣以為聖上今日不會有心讀書寫字,所以來遲了一些。」
「還說你不會揣測朕心?」皇甫夜斜睨著她,「你這一次猜錯了。朕不但早起,而且已經上了朝,舞了劍,現在和幾位娘娘坐在這裡喝茶看景,你要是再不出現,朕就要派人去找你了。對了,說起來,你的家住在哪裡?」
「也在京城中。微臣自幼父母雙亡,家中貧苦,只有薄屋兩間,就在東街市口十五號。」她坦然相告,不相信他會真的去查自己的底細。
皇甫夜果然只是點點頭,並沒有很用心地記下。他偏過頭對蘇秀雅笑道:「這位童大人就是幫朕為你找到那顆夜明珠的功臣,若沒有他,朕昨夜都想不出拿什麼做為送你的見面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