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一直想著在巴黎時的情景。也是像這樣獨自走著,也是像這樣渴盼著有人在身邊。她希望厲文顥就在她身邊,她希望以後每次搭長途飛機、長途火車、走路散步的時候,厲文顥都在她身邊。
不是不能一個人,不是需要帶路或幫忙,而是單純地、強烈地希望,能和他一起看風景或聊天討論,甚至什麼都不說,只是互相陪伴。
說起來還是他的奸計得逞,蓄意讓她太習慣他參與自己的生活,以致於現在無法適應沒有他的日子。
可恨的小人!
在歷經幾次幾乎迷路、幸好有好心路人的指點之後,趙湘柔終於順利走到了火車站前。圓環車水馬龍,熱鬧滾滾,她小心地穿越馬路,來到車站門口,準備去搭車——
來往的遊客中,一個熟悉身影突然躍進她眼底,那寬肩、那胸膛、他的身高、他含蓄的微笑……
「你怎麼在這裡?」
「答應過的,我來接你了。」他還是說得那麼輕鬆寫意,好像這是台北車站,不是距離三小時車程的花蓮車站似的。
趙湘柔呆住。完完全全的,沒辦法回神。
太可惡了。
「嘿,是你要我來的,怎麼看到我就哭了?不高興?」他大步走上前來,毫不考慮地伸臂攬住她。
「我沒有哭。」她在他胸口哽咽。「我、我是說台北車站……」
「你說了車站,沒說台北車站。」厲文顥無所謂地說:「反正我已經起床了,不如就一早玄搭車。」其實是睡不著、等不及了。
「你真是老頭子,每天都這麼早起。」趙湘柔破涕為笑。
「大小姐,你到底是在笑呢,還是在哭?」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我記得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又哭又笑……」
「住口。不准取笑我。」她在他腰際故意狠捏一把。「你別忘了我知道你的弱點。」
他是有弱點,此刻正被他摟在懷裡。厲文顥皺著眉,英俊的臉上洋溢無可奈何的苦笑。「喂,說過好幾次了,小人才動手。」
「難道只有你能當小人?換人當當看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當然好啊。不管之前再怎麼生氣,摔壞了多貴的手機,只要一通電話,也是千山萬水的來了。
回台北的火車上,趙湘柔一直望著窗外時時可見的美麗海洋。安靜下來的她,除了長長睫毛偶爾揚動之外,簡直就像是一幅畫。
「在想什麼?」
她回眸看了他一眼。「我在想,以前很氣很氣你的時候,曾經想把你推到海裡去過。」雖然當時是在美國,不過面對的可是同一片太平洋呢。
厲文顥嚇一跳!怎麼在感人的相聚後、在如此優雅美麗的表象下,她在想這麼暴力的事情?
當下謹慎提問:「請問我做了什麼,讓大小姐這麼生氣?」
趙湘柔搖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媽為什麼不生我爸的氣了?她是不是也曾經氣到想把我爸推進海裡?」
「伯母現在應該不在乎董事長了,她有自己的生活要過。」厲文顥伸長了腿,坐得舒舒服服,懶洋洋地問:「大小姐,你的目標又是什麼呢?」
她很氣餒。「我好像沒有什麼目標。不像你們,永遠都有非常清楚的人生方向。我只要有穩定的工作、知心好友,以及不太誇張的爸爸,這樣就好了。」
「那就是很遠大的目標了。」他拍拍她的手背,然後就順勢握住不放了。「而且,這些你已經都有了,不是嗎?你也一直在努力。你很認真工作,你非常關心你的好友,對於董事長的緋聞,你從來不給他好臉色;如果不是你管著董事長,他大概會更誇張。」
「還能怎樣更誇張?連我的好友都追了。」趙湘柔突然轉頭,盯著他的眼睛。「你覺得,關於可茵這件事,我到底應該怎麼辦?」
厲文顥凝望著她,只是緩緩搖頭。「這個,我幫不上忙。」
換來一陣狂捶教訓。「你這人太奸詐,這種時候就變不沾鍋了?平常一天到晚管我的事情!」
「這我真的不能管,連程思婕都不敢插手了。」他任由她動手,對著旁邊投射過來的好奇視線抱歉地笑笑,繼續溫言勸說:「你就算是永遠不處理,也沒有關係。只是,這樣逃避下去,你自己真的開心嗎?」
趙湘柔悶悶地坐回原位。她撐著精緻的下巴,賭氣似地望著窗外,眼眸中映著一片湛藍平靜的海洋。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約羅小姐。」半晌,厲文顥才補充。
良久良久。
「……嗯。」最後,她還是應了。「謝謝。請幫我約她。」
*** *** ***
厲文顥說到做到,真的幫她約到人了。
因為約的是周間,所以趙湘柔在外奔波開會了一整天,下班後直接前往約定的地點——位於市郊、河濱的學校。是羅可茵任教的高中。
一進學校,已經是下課時分。這所私立女校並不大,但放學的人潮還是很驚人。趟湘柔一身俐落深色套裝配上高跟鞋,身材窈窕,腿又長又直,完全是模特兒架式。她目不斜視地穿過年輕女孩們,逆流而上。
「她是誰?」「她要找誰?」「是新老師嗎?」
竊竊私語一路跟著她,趙湘柔完全沒聽見。走過鋪著大理石地板的穿堂,直直往操場走去。
正在場邊指導校隊的羅可茵一回頭,就看到美麗好友筆直朝自己走來,整個人會發光似的,面無表情,卻更凸顯她五官的精緻。
羅可茵在心底歎氣。回想起初次在高中校園見到她時,那驚艷的感覺又回來了。這麼多年,居然沒改變。
「我可以上洗手間嗎?」美女走到跟前,劈頭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呃……當然可以。在這邊。」
真的不能怪她。她忙到沒時間上廁所,一路上又莫名其妙瞎緊張,一面怕計程車司機開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