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會待在家裡當米蟲?」她一個字一個字,從齒縫裡擠出來那樣地質問著。
「是當少奶奶、貴婦。」厲文顥糾正她,渾然不覺面前的美女已經氣得七竅生煙,還有膽子安慰她:「董事長也是為了你好,捨不得讓你累才要我早點接下特助的工作,好讓你專心談戀愛、準備結婚。天下父母心。」
「天下父母心……」趙湘柔氣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美眸半瞇,透露出想殺人的冷冽光芒。厲文顥好整以暇的死樣子,實在令人痛恨!
他背後是全海景落地玻璃窗,碧海藍天,浮雲片片,看出去令人心曠神怡,但趙湘柔只想全力衝過去,把他撞翻,推進海裡!
等一等!先別噴火。冤有頭、債有主,厲文顥只不過是被派來傳話的,雖然可恨,但始作俑者是她爸爸啊。
厲文顥多年來一直扮演著夾在趙家父女中間的角色。兩國交戰,不殺來使,趙湘柔在心裡不斷默念著。幸好有這句古訓,要不然,厲文顥大概已經被她殺死過兩百多次了。
「好,我先不生氣。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我爸又不滿意我什麼?」她深呼吸著,粉頰一陣紅一陣白,精緻美麗的五官有些扭曲,一看即知是努力壓制著脾氣,才能這樣放慢了聲調輕問。
「這個嘛……」厲文顥露出了標準的淡然淺笑,在趙湘柔眼中看來,完全就是「佞臣」兩個字的最佳詮釋。
只見他慢條斯理啜飲一口手上晶瑩玻璃杯中的氣泡礦泉水--哪個正常男人會喝檸檬口味的沛綠雅?實在娘到極點--欲言又止的樣子,配上他唇紅齒白、俊秀莫名的五官,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你這個娘娘腔!到底說不說」被他的裝模作樣氣得再度抓狂,趙湘柔頓足狂吼。「我爸一定對我非常不滿對不對?要不然幹嘛撤我的職我到底哪一點做不好?公司所有的投資我都幫忙做評估報告,他的海外會議我都跟著去開,大小事務都是我在聯絡……到底還要我怎麼樣」
「嘖嘖,大小姐,這樣披頭散髮的鬼叫,很不端莊呢。」他搖頭。
不端莊就不端莊,趙湘柔一點也不在乎。事實上,在他面前,趙湘柔永遠無法維持美麗嬌柔的千金面貌;他們看過彼此最醜、最狼狽的模樣,這一點點失態根本不算什麼,兩人都習以為常。
比方說,她看過他體重高達一百公斤時的樣子。那噸位驚人、五官全擠在一起,導致眼睛幾乎是一條線的胖子,跟眼前這個文質彬彬、身材瘦削結實的俊男,沒人會相信是同一個人。
但趙湘柔很清楚,因為,不管多高多矮、多胖多瘦,他那個永不動怒、假裝深沉的死樣子,完、全、都、沒、變!
怒沖沖地推開了通往陽台的落地門窗,她赤足走上鋪著玫瑰石英磚的寬闊觀景陽台,涼冷海風迎面而來,揚起她柔雲般的長髮。雖然氣到全身顫抖,但是她強迫自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努力要冷靜下來。
自小到大,她和父親一直處在這樣的衝突之中。說好聽點,她是掌上明珠,父親寵她到極點,有求必應,一點苦都捨不得讓她吃;但換個角度來看,父親竟是從來不曾體認到她也有頭腦,也是個留美的商管碩士,而且成績還很好;對於她的工作能力,完全沒有一絲一毫的尊敬。
她是個鑲金的花瓶。趙湘柔冷冷一笑,優美的菱唇彎起極為嘲諷的笑意。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如此辛苦呢?反正不管怎麼努力,她永遠只是個花瓶,為何不能甘於身為擺飾的宿命?
優雅修長的身影來到她旁邊,他手上拎著輕軟保暖的喀什米爾羊毛披肩,輕輕為她披上,動作自然而溫柔,貼心地什麼也沒說。
算他識相。要是敢在此時多講一個字,大概等一下就會被推落陽台,直掉進太平洋裡了。
「你話已經傳到,可以滾了。」她連頭也沒回,冷冷道。「快回台灣去吧,我的職位還等著你走馬上任呢。」
厲文顥沒有接口,他站在她身旁,兩人一起漠然望著傍晚灰色的大海。
雖然身在加州,但冬天的海邊依然寒風逼人,並不像電視裡出現的,永遠有穿著鮮艷比基尼泳裝的波霸辣妹在碧藍的海中浮沉嬉戲。
良久,寬闊的陽台上還是一陣沉默,只有勁風呼嘯而過,吹得擱放在陽台上的雕花涼椅格格震動。
「我也需要休息幾天。」終於,他靜靜地開口,雙臂抱在胸前,目光悠遠。
他的口氣中有著一股落寞。趙湘柔這才想起,他先前似乎是打算跟女友在這兒度假、過耶誕的,沒想到屋主提早回來,而女友則不見蹤影。
看來,假期砸掉的,也不只是她嘛。趙湘柔美麗如雕像的臉蛋上開始隱約浮現了幸災樂禍的笑意。
活該。她一點也不同情他,正如她自己也沒啥好同情的一樣。同情這種廉價的憐憫,她才不屑。
「你--」
不等她開始說話,厲文顥彬彬有禮地打斷:「不用安慰我,謝謝。」
趙湘柔笑開了。微笑甜蜜,有如春風。
「我才不是要安慰你。只是要說……」她笑得眼兒彎彎,好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樣,心花怒放。「你活該。」
厲文顥不愧是厲文顥,他欠欠身。「能讓大小姐開心,是我的榮幸。」
「謝謝。我很開心。」道謝聲甜得像是泡過蜜。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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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度過了很無聊的假期。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世界各大城市都有跨年狂歡的派對活動。趙湘柔窩在沙發上,遙控器在手,百無聊賴地轉台轉台又轉台。
「大小姐,你沒有派對要參加?」下午,厲文顥從健身房回來,看到蜷縮在杏色小羊皮沙發上的慵懶美女,詫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