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上房門的項沛棠一回身,那道站在拱門前的黑影讓他愣了下。她們不是都去書房了,怎麼還會回來?實在是、幹麼破壞他的計劃啊!
不待她動作,他立刻撩起長袍轉身拔腿就跑。落荒而逃是狗熊,但他也不想逞能當什麼英雄呀!遇上這種把飛簷走壁當喝水一樣容易的武林高手,他要是再繼續呆站原地,搞不好眼還沒眨兩下就被抓了。
「來人呀,這裡有漏網之魚!」沒用的狗熊邊跑還邊嚷。
回去解救同伴或者擒王要脅?念頭只在腦海一轉,孫沁立即提劍朝著項沛棠追去,雖是頃刻間已下了決定,但稍一猶豫仍讓她錯失先機,在她幾乎抓住他的衣擺之際,援兵已到,身後有股疾風朝她襲來,她不得不先停步回身抵擋攻擊。
這一回頭,她不禁心驚——追她而來的就已有四個人,不難想見守在書房的伏兵陣仗會有多龐大。且持劍包圍她的四人個個步履沉穩,全是練家子,她的武功雖在他們之上,但要打倒他們也需要一段時間,更別說是去助同伴脫困。
打算就這樣將她們一網打盡?想都別想!孫沁的眼神變得沈冷,手腕一轉,凌厲迅捷的劍法將四人逼退數步,然後又朝項沛棠追去。
原本叮噹作響的劍擊聲突然沒了,努力狂奔的項沛棠心知有異,轉頭一瞧,即使自己命在旦夕也忍不住佩服——她居然知道要用這招把兵力引過來好讓同伴撤退,這女人會不會太聰明了點?但也別把這份聰明拿來對付他嘛!
見她專攻項沛棠,四名官兵臉色大變,一邊追一邊吹出急速短促的連續哨音。
聽到這代表全員緊急召集的信號,項沛棠直想翻白眼。這群手下還真容易中計,要救他召個兩小隊也就夠了,幹啥把全部的人都集合過來?突然間,他的手臂一涼,原來她已近到足以用劍將他的袖子削去一半,他嘖了聲,跑得更快。
接連趕到的官兵們見狀嚇得魂飛魄散,怕她只要再一劍伸出,御史大人就會死於非命,無不使盡吃奶的力氣猛追,還氣急敗壞地扯開喉嚨大吼:「其他的事都先放下,保護御史大人為第一優先!」
有人射出暗器,有人奮勇一撲,逼得孫沁不得不停下腳步應付他們,和項沛棠的距離也逐漸被拉開。
多如潮水的官兵不停地從院落的四面八方湧進,以她為圓心層層包圍,狀況如此危急,孫沁卻越冷靜,因為她知道只有摒棄慌亂,才有扭轉頹勢的可能。她舞起劍花,俐落地將攻勢全都擋下,覷得空隙還能反擊,任誰都無法近她的身。
砰——
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隱約的聲響,眾人疑惑四望的同時,只有孫沁浮現了笑。那是「天水宮」用來撤退的煙幕彈所發出的聲音,表示其他人已順利逃出。
聽到聲響,項沛棠停步不逃了,懊惱地咬牙。該死,落網的魚兒逃了,僅存的大魚說什麼也得留住!
他回頭,望向激戰人群的黑眸變得深不可測,習慣噙笑的唇仍然勾起,少了輕佻,卻多了絲邪魅。他冷冷地觀戰,須臾,吹了聲清亮的口哨。
戰況立刻出現變化,所有官兵皆停手後退,刀劍防禦地舉起,形成一層又一層的人牆,一雙雙眼全都警戒地盯著孫沁。
孫沁心一凜,眸光環伺四周,並未乘機突破重圍。她很清楚自己居於下風,雖然他們短時間攻她不下,但時間一久體力耗竭,她還是得束手就擒,她相信這一點項沛棠也很清楚,會突然住手,絕對不是好心要放她離開。
她的謹慎讓項沛棠唇畔的弧度更加彎揚,他舉起手,一道疾箭射入孫沁腳前的泥地裡。
「夜深了,咱們別浪費時間在此廝殺好不?」項沛棠開口,輕鬆的語調像在跟好友閒話家常。「放下劍吧,你不會受傷,我也不想損害兵力,大家省點力氣嘛!」
孫沁循著箭射來的方向抬頭上望,不知何時,屋頂上已部署了弓箭手,一字排開的弓箭在月光下閃著銀光,銳利的箭尖全朝向她。面對此等陣仗,流轉水媚的瞳眸中絲毫不見驚懼,好似那群人只是無害的雕像。
她慶幸自己方纔的決定是正確的,要是沒將這隊弓箭手引來,書房裡的同伴就算有煙霧的掩護也插翅難飛。
孫沁沒答話,直接手一鬆,長劍落地,唯一顯露的美眸在夜色中燦然閃耀,穿過人牆直直地看向項沛棠。
悉聽尊便。他彷彿聽得到她如此自信地對他宣示著。
項沛棠挑起一眉,毫不迴避地笑望回去。若不是他們的立場是敵對的,他還真想為她喝聲采。他最愛遇到這種聰明的對手,知道何時該放棄,而不是掙扎得一身狼狽,讓彼此都累。
「御史大人?」沒料到久攻不下的對手竟變得如此聽話,官兵們怕其中有詐,反而不敢出手擒人。
「先用繩索將俘虜綁起來,帶到東廂房,我待會兒過去,值班的弟兄們繼續守夜,其餘的人等過了卯時若沒有其他動靜,就可以撤退了。」項沛棠打了個呵欠。
缺了袖子遮掩的手臂還真是涼意陣陣,他剛剛要是跑得慢一點,說不定被卸下的就會是他的胳臂,看來改天有空時真的該學點輕功,讓他也來嘗嘗飛來高去的感覺是什麼滋味。
看到有人拿著麻繩接近,孫沁配合地伸出雙手,任由他們將她的雙手緊縛於腰後,唇畔勾起淡嘲的笑。對她而言,落入敵人手中絕不是失敗,現在抓了她又如何?能困住她多久才是最需要煩惱的難題。
她是被抓不是被人恭迎上轎耶,至少該表現得沮喪點,滿足一下他的虛榮心嘛!項沛棠遠遠地看著,挑眉揚笑,深邃的黑眸中閃過一抹幾不可見的光芒。
他很清楚,擒下她,代表的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場激戰的開端,她和他,端看誰能在這場戰鬥中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