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宮主咬牙不語,只用忿恨的眼神皆目地瞪著他,胸前染上血漬,更顯可怖。
雖然黎之旭已手下留情,只以取鑰匙為主,但迫切之餘難以拿捏力道,還是劃傷了她的頸項。即使她沒說,項沛棠也能從她的表情確定。小心地將藥瓶揣入懷中,他翻看那些紙張,發現是三張藥方,但上面並未寫明何者是解藥,何者是天水寒。
「這裡太危險。」藥室的火燃得太旺,閻逍上前將項沛棠拉至長廊下。
天水宮主不想示弱,但火舌已竄出,她不得不以雙手撐地,爬下台階。
「哪一份是解藥的藥方?」項沛棠繼續追問。他和全「天水宮」的人都要解毒,只有一瓶藥根本不夠,他必須做出更多的解藥。
宮主依然沉默以對。見「天水宮」被人攻入,她第一時間就是衝到藥室放火,不讓人奪走天水寒的秘密,原以為可以將一切燒盡,拖其他人陪葬,沒想到還是被他及時搶救出藥盒。
「投降吧,你的『天水宮』已經被我們攻破,你逃不了的。」黎之旭開口勸降。
宮主跪坐在地,雙手緊握成拳。他說的沒錯,這麼久都沒有門徒前來助她,顯示大勢已去,但教她怎麼能平?她苦心經營的成果卻在一夕之間化為烏有!
在看到從遠方急掠而來的身影,她瞇起了眼,眼中閃過一抹陰狠。
「我不懂,你為何那麼執著於她?」她終於開口,滿意地看到孫沁在不遠處緩下腳步。「你該知道,『天水宮』專擅媚術誘人,孫沁早已不清不白,這樣的女人配得上你嗎?」
「她的清白是在我心中,而不是在她的作為。」項沛棠的語音未曾微揚,渾身上下卻自然流露出一股懾人的氣焰。「是你讓她是非不分,用自己的私慾剝奪了她的感覺,我就算用上這輩子的時間,也要把你從她身上奪走的東西,全部補還給她。」宮主聞言一臉震驚,許久才回過神,揚起了苦笑。
「我的雙腳是被我丈夫砍斷的,他為了和狐狸精雙宿雙飛,又怕我武功比他強,會追上把他倆殺掉,所以他砍了我的腳。」她低喃地道出過往,失去憤恨支撐的臉像一下子老了許多。「我沒想到,沁兒真能遇上一個真心待她的人,費盡心思,只想救她出苦海。」
聽聞她的際遇,項沛棠覺得同情,但她的作惡多端,不是一句後悔就能彌補的。突然身旁的閻逍用肘撞了他一下,下巴朝後一努,他回頭,看到孫沁站在他身後。
孫沁深深地望著他,迷濛的水眸一瞬也不瞬。他的話,她全聽見了,裡頭的真摯和深情,她也全聽見了,她的心在悸動著,期待他要用一輩子給予她的是什麼樣的美好。
「只有一瓶藥,只能救一個人。」宮主徐長地歎了口氣,臉上的表情變為慈祥。「把藥方拿給我看,我跟你說哪張是解藥。」
「我來。」閻逍立刻接過藥方,走到她面前,把三張紙攤開。「哪一張?」
黎之旭極具默契地持劍抵在她的胸前,以防她突然攻擊。
「太暗了,我看不清楚。」宮主瞇著眼,努力辨識。
閻逍只好彎身更靠近一些。「到底是哪一……」
語音未落,宮主突然撐地躍起,黎之旭來不及收劍,劍尖穿過她的胸膛,她卻恍若未覺,奮力上前咬下右邊那張紙。閻逍抓得緊,她咬得用力,紙張被撕去大半,被她吃進了嘴。
在場的人措手不及,全部變了臉色。原以為她受到感動而決定投降,沒想到竟是誰計,為了毀去藥方,她連生命都不顧。
當劍貫穿師父的胸口時,孫沁的心幾乎停止了跳動。不管師父怎麼對她,就算師父做的全是錯事,但她還是自小將她扶養長大的人……
「吐出來!」項沛棠衝上前死命地挖著她嘴裡的殘骸,卻已被她吞進大半,只餘下無法分辨的紙團。
「咳、咳……」鮮血自她的口中湧出,宮主已無法言語,她側頭看向孫沁,揚起得意陰狠的笑,緩緩閉上眼。
看到她死,項沛棠的臉色更白了,趕緊用掌掬住不斷流淌的血。「孫沁快過來!」如果血凝結就來不及了。
孫沁搖頭,下意識地往後退。只有一瓶藥,救了她,那他又該如何?
「把她抓過來,快呀!」項沛棠氣急敗壞地大吼。
閻、黎兩人不明所以,但都沒多問,立刻往孫沁掠去。
不!這藥不能用在她身上!孫沁轉身要逃,不過數步已被追上,單只其中一人她就已無勝算,更何況是兩人聯手出擊?抵擋幾招,她就被擒下帶到項沛棠面前。
「把她的手拉出來。」項沛棠將解藥倒進掌中的血液裡,拔起長劍。
「我不要!放開我!」
這唯一的藥不能用在她身上啊!淚湧上了眼,孫沁拚命掙扎,但黎、閻兩人的力量太大,她完全掙不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項沛棠在她的掌心劃下傷痕。
「不要、不要……啊——」她不住地尖嚷,卻阻止不了他的舉動,在他將手掌熨上她的掌心時,她崩潰地嘶聲哭喊,淚不住滂沱而下。
不該是這樣,她死不足惜,這藥不能用在她身上啊!
「不要緊的,不要緊……」項沛棠緊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將她攬靠在胸前柔聲地安撫。
事已無法轉圜,孫沁停下了掙扎,倚在他懷中哭得泣不成聲。她不知道原來眼淚這麼痛,痛得像要將心刨開。他把解藥給了她,那他怎麼辦?藥方都被毀了啊……
黎之旭和閻逍退到一旁,從孫沁的反應裡多少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雖為好友感到難過,但尊重項沛棠的決定,他們都沒有多加置喙。
「大人!所有的人都已經被拿下……」幾名官兵四下尋找,好不容易發現他們的蹤跡,興沖沖地跑來報喜,看到狀況不對時,硬生生停下腳步。
「我們去處理善後,你隨後跟來。」黎之旭和閻逍體貼地讓他們獨處,拿起那個藥箱和剩餘的藥方帶著官兵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