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娘子請自求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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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幕

  臥冬先生,幼年失怙,故無名,字臥冬,京城人士,擅詩書,賣字維生,嗜眠如命。大開二年,嘯天門前敗陸家神童祈嵐,尊其為師,稱其臥冬先生。

  摘自 武林群芳錄 嘯天山莊別冊

  楔子

  「人生如冬,不求達通,能臥且臥,平心樂活。」老人輕撫雪白的鬍子,喃喃對眼前紮著小髮辮的娃兒念道:「冬兒,聽清楚了嗎?把這幾句話記熟,多寫幾次。」

  小娃兒抬起被寒風凍得有點發紅的臉,搖搖頭,「不懂,師父,能臥且臥,那臥冬要去睡覺了,不要寫字。」

  老人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這娃兒的懶惰是他教的嗎?「冬兒,師父不能養你一輩子,你總得學些東西謀生!至少字得寫好!」

  「那師父再說一次『臥冬』意思,我再寫。」小娃兒抬起紅撲撲的臉,眼中充滿了期待。

  最喜歡聽師父講解「臥冬」的意思了,這是師父給他的字,師父說這不是名,他是孤兒,名字是父母給的,師父不能給他,只能給他一個字,這個字有著師父對他的祝福,所以他最喜歡聽師父解釋「臥冬」的意思。

  老人無可奈何的抱起小娃兒,思緒回到數年前的某個冬天……

  那天是放榜的日子,下著大雪的午後,他失魂落魄的走在官道上,任由大雪無情的打在他身上。

  這是第幾次了?應該是第幾十次了吧!孔子到了他這年紀已經知天命,那他呢?進出考場數十載,他私塾的學生都已是朝廷命官,他卻……

  他都七十了,是該知天命了!他沒有當官的命,沒有,一點都沒有。

  從二十歲拜別老家,至今已過了五十個年頭,他沒有一絲顏面回鄉;一別五十年,老母含淚辭世,老妻音訊渺茫,他還有什麼顏面回鄉?不如就在京城落魄潦倒,度過殘生。

  正當老人眼眶濡濕之際,模糊的淚眼看到雪地上的一團肉球。

  這是什麼?

  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

  只見被包裹在薄薄布巾中的小小身軀不停地打顫。

  老人連忙將小孩抱起來。看到竟然有嬰孩被丟在雪地裡,他不由得一陣揪心!

  當真是人生如冬啊!

  瞧這雪下得多麼無情,老天爺讓他落榜五十載,也讓這娃兒被丟在雪地上!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讓老人頓時老淚縱橫,人生如冬,嚴酷寒冬啊!

  老人的懷抱溫暖了娃兒,娃兒蜷起小小的軀體,安心的睡去。

  那天,老人帶走了孩子,布巾裡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孩子身份的東西,只看到包覆得有些凌亂的布巾一角還沾著血漬,看來或許不是單純的棄嬰。

  事後,老人每日到官道徘徊,卻始終沒看到有人在找孩子,他索性專心扶養這個嬰兒,為他悲慘的人生增添一絲暖意。

  ***

  那個嬰兒,就是現在坐在他懷裡的娃兒。

  老人歎了一口氣,「你聽好了,人生如冬,是因為師父撿到你的那天,天空正下著雪,而你在下雪天被丟在路上,可見你命不太好,人生如冬。」

  小娃兒嘟囔一聲,「可是我被師父撿到了啊!」

  老人不理會他的打岔,「既然命不好,人生又這麼嚴酷,我們就不要奢求太多,好好的過日子就好,不要去求飛黃騰達,就是不求達通!」

  「有好地方留,就往那地方去,能臥且臥,能留且留,不用汲汲營營於身外之物。」

  「師父,臥不是躺的意思嗎?所以我要多睡啊!」

  「不一樣,臥在這裡是指留在能夠留的地方,而不是要你睡覺。」

  「嗚……太難了,師父,我只想睡覺。」打了個大呵欠。

  老人繼續說道:「如果你能夠像前三句一樣,師父希望你在這不怎麼好的環境下,依舊可以平安快樂的過一輩子,所以說平心樂活!」

  「師父對我最好了……」娃兒趴在老人身上睡著了。

  老人也不搖醒他,只是有些無力的笑了笑,任憑娃兒趴在自己身上睡覺。他還能照顧娃兒幾年呢?人生如冬啊!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要怎麼在京城裡謀生?

  看著娃兒天真的睡顏,他還真放不下呀!

  第1章(1)

  大開二年,冬末。

  一個瘦削的白色身影坐在屋簷下的小攤旁,有一畫沒一畫的寫著春聯。

  「哈……」打了個呵欠。今天太早起了,竟然在正午前醒來,現在好想睡覺……臥冬拍拍自己凍僵的臉,提醒自己打起精神。

  師父也走了八個年頭了,每逢下雪,就會想起師父老是喃喃告誡的話──

  人生如冬,不求達通,能臥且臥,平心樂活。

  這句箴言,他算是實行得很徹底了!

  他能坐著就不會站著,能躺著就不會坐著,能窩在哪就窩在哪,不聽街坊流言,也不求富貴,更不求功名,沒事就寫寫字畫,換些銅錢餬口,這是師父唯一要求他的兩件事之一,而師父這麼要求,無非是希望他能平心樂活。

  師父走時,他大概十餘歲,老實說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幾歲,師父也不知道,但嚴格來講,師父算是很長壽了,管房租的浣姨是這麼說的,跟師父買字畫的客人也是這麼說的,那大概就是了,他也不想深究。

  師父走時,他哭了一夜,哭著哭著就睡著了,醒來,只剩他一個人。

  管房租的浣姨嘴巴壞心腸好,臥冬也不知道她在咕噥些什麼,只知道她幫師父處理了後事,還讓他留了下來,沒有將他掃地出門。

  既然沒有趕他走,他就窩了下來,能臥且臥,但他也沒有白吃白住浣姨的,雖然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每天他還是會寫些字畫去賣,或是偶爾去員外家教教那些嬌貴的胖小子,該給浣姨的房租,他都沒有少給。

  浣姨是看著臥冬長大的,她就看著那老學究把一個孩子教成一副不上進的樣子,讓她看了好生氣。

  「臥冬。」浣姨尖細的嗓音又響了起來。

  又來了,臥冬好想捂起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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