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歡兒氣急了。
趙襲卻不慌不忙對著李月娘道:「龍某有幸與金姑娘相識,歡兒性情特別,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佳人。」
什麼百年難得一見的佳人?歡兒張大雙眸。「這什麼話?」還有,歡兒是你喊的嗎?
「在下是誇讚。」
「你是把我當古玩了嗎?」
「在下向來對古玩珍物相當感興趣。」
「你混帳!ぼ
「不過至今收藏的古玩還沒有一個會罵人。」
「我就罵你!」
「怎麼姑娘願意讓在下收藏?」
「龍承依!」
這番話不但讓歡兒落入圈套,還讓他逞了口舌之快,歡兒氣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但這混蛋卻還沒說完。「若姑娘願意,金山銀山在所不惜。」
「滾出去!」
「在下一片誠意,若姑娘不領情亦莫動怒,請先備好四百六十六兩,否則將失信於陳員外。」
「我的事犯不著你……」歡兒怒火正旺,才想起東西還在他手上。
那陳員外是得罪不起的大戶,今天無論如何得把東西交到他手上。
「等等!」歡兒低聲一呼。「你怎麼知道我要見的人是陳員外?」
她開始覺得不對勁,昨晚小屋中無暇細想,這惡徒怎麼會知道,她要和誰做買賣、金額是多少、賣的是哪樣珍品?
趙襲勾起嘴角。「在下說過,若我真要在京城找一個人,那人無處可躲,更何況只是一宗小小的買賣。」
趙襲話落,金歡兒看著他,心底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
他到底是什麼人?
他的話雖說得狂妄,卻見他面目平和,神態自若,語氣未有一點起伏,好似那只是一樁稀鬆平常的小事。
是什麼樣的人敢這樣「大言不慚」?還有這樣的本事?又為何這樣的人,要三番兩次的找上她?
當真是為了她手上的玉鐲嗎?
歡兒微微仰起螓首,想要從這人的雙眸中,找出一絲答案。
第六章
歡兒目光對上眼前人,卻竟發現這人黑眸深沉,好似無底,金歡兒第一次猜不透一個人的心思。
她心中滿是疑惑不安,亟欲探究,卻又無處下手,雖心神不寧、無計可施,卻不甘在此時處於下風。
「我看你也不用做什麼古玩買賣了,去當個探子更好。」她說得酸溜溜地。
「這麼說姑娘不和在下談交易了?」趙襲瞧她一會暗自驚愕,一會故作鎮定,心頭暗浮笑意。「那在下帶走這彩陶了。」
這姑娘雖性子刁蠻,古靈精怪,但看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他總覺別有一番風韻,因此總愛逗弄著她。
果然歡兒圓眸一瞪。「東西留下!」
「可備妥銀兩?」
「你故意讓我損失六十六兩,還敢這般口氣?」
「姑娘所學不精,才不知這彩陶的價值。」趙襲說得不慌不忙。
「我所學不精?」歡兒氣炸了。「你知不知道京城裡還沒人敢在我面前說這句話?」
她金歡兒別的沒有,這點天分可自傲得很,否則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怎麼會在京城裡闖出一番名號?
「那麼在下就當這第一人。」趙襲瞧著這不服氣的小姑娘道:「天下之大,姑娘有機會可得多見識見識。」
這不就擺明了是在說自己見識不廣嗎?在歡兒氣得說不出話時,這惡徒竟娓娓道出手中彩陶的歷史。
「前朝漢代綠釉陶器盛行,燒製技術已然成熟,至北朝年間,已有彩釉出現。入唐之後,國運昌盛,繁榮富裕之餘,奢靡之風漸起,王公百官皆以厚葬先人為炫耀,三彩陶因此蓬勃發展,種類之多,制工之細,前所未有。」
歡兒啐了一句。「那又如何?你當我不知道這些?」
趙襲從容再道:「這只彩陶,釉光晶亮,賦彩自然,其色瑩潤華麗,胎質選料嚴格,非一般官家所有。當時擁有此物者,非將即相,甚且可能為唐帝陪葬品。」
歡兒聽著,面色漸沉,插不上話。
趙襲晃了晃這彩陶。「前唐彩陶珍貴之處,乃因該物只有盛唐時期才有,安史之亂後國力大衰,此等珍品已不復見。」
他一面說,一面側首端詳著手中物品。「可惜了,這東西物少稀有,賣個五六百兩都不是問題。」
歡兒恨死了這表情,無奈他說的話她一句也反駁不了,只有眼睜睜地睨著趙襲收下她拿出的四百六十六兩。
「你可得意了。」她口服心不服。
「姑娘年紀尚輕,能識該物已不簡單。他日姑娘若想多遊歷見識,在下願陪你一同……」
「東西留下就快走!」面對這人的一再示好,歡兒開始有些不自在。
趙襲不慌不忙,再從懷中拿出一物。「昨晚姑娘肩頭受了傷,這瓶是上好的外傷藥,留給姑娘。」
「不用你假好心。」
歡兒還來不及罵完,趙襲已留下彩陶和藥瓶,告辭離去。
金開來聞言,馬上湊到歡兒身邊。「歡兒,昨晚你和龍公子在一起?」
「昨晚……我哪有!」她慌忙否認,怎麼也不想讓人誤會。
「那你是哪兒受傷了?龍公子怎會知道?」金開來狐疑地盯著歡兒瞧。「怎麼你跟龍公子……」
「爹!你想到哪去了?」
「要爹不亂想,你就說明白啊!」
「不用你們多事啦!」歡兒心急口快,一時慌亂不知該怎麼解釋,只有對著爹娘嚷嚷,捧著彩陶快步出門去了。
她心頭實在紊亂得很,太多事讓她無法思考。
為何這惡徒什麼都比自己強?
她會的,他竟都比自己專精。身手敵不過他,陣法擋不了他,連自己鑽研的古玩歷史,竟都講不過他。
歡兒心頭蠢動,萬般難受。他到底是何等身份?到底是不是尋常人家?他的那些話,是玩笑還是真心?
歡兒一手拿著彩陶,一手卻緊握著龍承依留下的外傷藥,這人心思如此細膩,自己是否當真將「栽」在他手下?
歡兒不願承認,自己已動心生情,她怎肯向這紈褲子弟、頑劣惡徒低頭,無奈凌亂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出賣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