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嫂最初並未發現,因為她向來不多話,而她還以為她是心情不好,才用點頭搖頭來回答問題,直到一個月後,她才赫然驚覺,童煦和跌倒時,竟是張口而喊不出聲音!
「怎麼會這樣?一定要通知唐先生才行……」陳嫂嚇傻了,抓起電話就想打給唐則安。
童煦和衝上去抓住她的手,拚命搖頭。
她不能再麻煩唐則安了,從他轉頭離去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再也不與他見面,再也不影響他了。
她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她不要他擔心,不要他為難,這是她唯一能回報他的方式。
「可是你的情況……」陳嫂心疼地看著她。
沒事的,我會好的……她的口型這麼說著,也擠出一道苦澀的微笑。
「怎麼會沒事?你下能說話了啊!你到底要把多少苦往肚裡吞?傻孩子……」陳嫂抱住她,難過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靠在陳嫂的肩上,眼中盈著幽芒。
人生本來就是苦的,幸好她從小就學會怎麼把苦咽進去,這一次她也能挺過去的,她可以的……
「這一定是心理造成的壓力,我帶你去看醫生,看有什麼方法能治好……」陳嫂豈會看不出童煦和的心理障礙?是愛情把她逼成了這樣,她小小的心靈已經承受不了了,才會反應在身體上。
她輕輕點了一下頭,雖然明知醫生治不好她的病,但為了讓陳嫂安心,她還是答應就醫。
於是,請了半天假,她去了一趟醫院,做了檢查,得到的結果和她預料的一樣,是心理問題。
「你大概認為自己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才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吧?」醫生這麼問。
是……這樣嗎?她怔愕著,輕顫地按著自己的喉嚨。
因為對唐則安吐露了愛意,她才變成這樣嗎?
「別太責怪自己,這世上有許多事並非你想的那樣,是非對錯,有時只是你的自以為是,別人不這麼認為,結果卻是你的多心害苦了自己……」醫生溫和地勸道。
如果她沒有錯,那唐則安為什麼要走?
她低頭不語,若有所思,拿了一些藥,她回到學校繼續上課,同學和老師都以為她身體不舒服,只有謝祥毅瞭解她病徵的根源是什麼。
「既然愛他,就去愛啊!你到底在怕什麼?他有女友又怎樣?他又還沒結婚,誰都可以愛他。再說,他明明就是愛你的,我不懂你們是怎麼了?」謝祥毅利用下課時間,帶點氣惱地對她道。
相愛的人卻不在一起,那他這個還沒上場就被判出局的人又情何以堪?
她搖搖頭,在紙上寫下:我不能愛他,他也不能愛我。
「為什麼?因為身份地位?你幹嘛這麼自卑?是孤兒又怎樣?你比任何人都優秀,頭腦聰明,又善良溫柔,一點都不輸給其他人。」謝祥毅低斥。
她戚激地看著他,他是個好男孩,她上次利用了他他也不生氣,還是一樣對她很好,讓她心裡既感激又抱歉。
「別這樣看我,我其實很想把你搶過來,可惜愛情憑的是感覺,你對我沒感覺,我就算找唐則安單挑都沒用。」謝祥毅懊惱地歎氣。
愛情如果可以靠打一架決定勝負就好了,起碼真要幹架,他可不一定會輸給唐則安。
她輕拍了他一下,微微一笑。
他轉頭看她,憐惜地道:「不想笑就別笑,我倒希望你哭一哭,發洩一下,別悶壞了。」
她怔了怔,垂下頭。
如果可以,她也想大哭一場,但自從唐則安離開後,她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心口像被什麼封住了,那股酸楚刺痛,就這麼鎖著,悶著,在裡頭慢慢蝕融她的心,她的愛,她的聲音……
這痛,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消除,也許到死都化不去了……
一陣冷風吹過,揚起了她的髮絲,她瑟縮了一下,靠向走廊石欄,仰望向教室外的幾株高樹。
十二月,山上應該已是一片枯黃了,城市裡的樹葉卻還堅持著最後一抹翠綠,彷彿不捨得離開枝幹,拚了命也要撐到最後一刻……
正沉思著,她突然瞥見操場對面圍牆邊的樹下,立著一個高挑黑色人影,正朝著她這個方向凝望……
她瞪大雙眼,渾身僵直。
那是……
「煦和,你怎麼了?」謝祥毅看她怪怪的,奇道。
她沒有回答,目光鎖在那抹人影上,然後像瘋了似的,沿著走廊狂奔。
「喂,童煦和!你幹嘛?喂……」謝祥毅嚇了一跳,立刻跟著追去。
沒有理會其他同學驚訝的眼神,她衝下走廊,直接穿越操場,可是當她來到樹下,那人卻已不知去向。
她上氣不接下氣,在幾棵大樹問尋人,滿臉焦急。
「童煦和,你在找什麼?」謝祥毅抓著她問。
是他!是唐則安!他來了!
她無法出聲,只是不停地搜尋,整顆心急遽鼓脹狂顫。
原來……她是這麼想見他!好想好想見到他啊!
可是他不見了,明明剛才還在,卻又走開……
在哪裡?他在哪裡?如果不想看到她,他為什麼還要來?為什麼……
像個找不到親人的孩子,她不斷來回打轉,滿臉驚惶無助。謝祥毅再也看不下去,衝上前抓住她,大暍:「你不要找了!煦和。他不在這裡,他根本沒來,也不可能來,是你看錯了!看錯了!」
她猛然頓立,呆愕地看著他。
唐則安……沒來嗎?那人影,不是他嗎?
謝祥毅心一揪,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裡,對她的癡傻既氣又憐。
「拜託你,別再想他了,放過你自己吧!」他低吼。
不要想他?她也不願想啊!可是心不受控制,腦不受控制,思念……不受控制
她,早已不是她,現在能主宰童煦和這個人的,只有唐則安,只有他而已!
可是主宰一走了之,她成了失物,沒人招領,除了等待,除了想念,她還能怎麼辦呢?還能怎麼辦……
張開口,她那一個月來都發不出聲音的喉嚨,終於哭喊出了心裡的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