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微變,彎身撿起手機,將電池裝回去,開機,查了她最近的來電,是他打給她的那一通。
然後,他看見了一封未讀的簡訊,打開一看,當場駭然變色。
你和唐則安根本不該相愛,死都不能愛!離開他吧!你們在一起只會更痛苦而已。
是誰?是誰傳這種簡訊給煦和?
他大怒,發現連續好幾則簡訊在同一時間傳來,於是一一打開。倏地,他驚恐地倒抽一口氣,似乎有什麼在心裡炸開,痛,瞬間竄遍每一條神經,每一個細胞!
這個人……知道他是兇手!
知道他的事!
那麼……煦和也看到了……
「不……不……不——」他瘋狂地大喊,嘶聲力竭地大喊,喊到啞,喊到內心泣血。
到底是誰要做這種事?是誰……要拆穿他,拆散他們?
一定是李瑞芸,他的事,只有她知道。
他的臉因暴怒而扭曲變形,立刻打電話向她質問。
「不是我,我沒說。不過,你爸爸好像一直在調查童煦和的事,他最近常常找江秘書,想辦法要把你們分開……」
江秘書?
他一凜,他之前為了找童煦和時對他露了口風,以那傢伙的聰明能幹,是有可能找出任何蛛絲馬跡……
「則安,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怨不得別人。」李瑞芸冷冷地道。
「是……你說的沒錯……」是他的懦弱把一個事件變成了夢魘……
「趕快找到童煦和吧!以她的個性,她絕對會想不開的。」她歎口氣,提醒他。
他心猛然一震。
煦和……會做什麼傻事?
「從一開始,你就不該讓她愛上你,而你,也不該愛上她,結果你很可能因此……而害死童家最後一個人,變成真正的兇手……」李瑞芸的語氣很重。
他被她的話擊倒了。
忍著十年的自責和罪惡感,以強硬姿態武裝自己的那層外殼,碎了。
掛上電話,他頹然坐倒在沙發上,怔然無言。
原來,他並沒有那麼堅強,他只是個不知道如何面對內心已腐敗潰爛傷口的膽小鬼……
現在,他得用自己的力量止血,由自己去承擔一切後果。
所以,他必須找到童煦和,他要親自向她認罪,然後,由她來為他判刑。
他,再也不逃了。
第十章
童煦和沒想到唐則安這麼快就找到她,快得她都還沒來得及整理自己的心情。
她臉色蒼白,激動地望著他,卻不知該說什麼。
唐則安的臉色比她還要蒼白,他的眼睛充滿血絲,下巴的胡碴沒刮,整個人像是從地獄走出來般憔悴狼狽。
三天,整整七十二個小時,他幾乎沒吃沒睡,瘋了似的到處找她。
最後,他僱用三家徵信社,布下天羅地網,終於查出她人在這裡,在她父母親的長眠之地。
當年,童定興夫婦的骨灰,就是撒在這座山頭,而這裡離迎曦村還有一段路,童煦和似乎是從台北包了一輛計程車來到這裡。
單程,計程車早巳下山,她卻留在這個寒冷凍人的地方,似乎沒有離開的打算……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不問我?」他一步步走向她,在離她兩步的距離站定,眼睛直盯著她淒惶的小臉和哭得紅腫的雙眼,胸口漲滿了酸楚和心疼。
這三天,她是怎麼撐過來的?她都在想些什麼?她打算做些什麼?
「我……要怎麼問?」她顫聲道。為什麼要問?不問,就已猜到了答案;不問,就已經夠哭碎肝腸。
「直接問,不需要躲,不需要逃,你想知道的,我全部都會告訴你。」他緊聲道。他不逃,卻換成她想逃了。
人真的太脆弱了,面對痛苦時,寧可選擇逃避……
「可是我並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知道……」她退後一步。
「猜疑比醜陋的真相更容易傷人,你難道要一直活在不清不楚的猜疑中?」
「這是我的自由……」
「煦和,聽我說……」他不能讓她閃躲,否則她會和他一樣,永遠陷在痛苦裡,跟著傷口一起潰瀾。
「不!我不聽!」她瞪大眼睛,驚喊。
「正如你看到的,你聽到的,以及你猜想到的,是我,造成十年前那場車禍的人就是我。」他打斷她,直接坦承。
「不要說!我不想聽!不想聽!」她摀住耳朵哭喊。
「你必須聽,因為你是童家唯一活下來的人,你得知道是誰害你失去一切,是誰……把你變成今天這樣……」他上前扳開她的手,沉痛地低吼。
「別碰我!你這個兇手!」她甩開他,氣恨地嚷著。
他如同被打了一巴掌,僵立當場。
從她口中說出「兇手」二字,比利刃刺心還疼痛。
「為什麼是你……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她看他一臉受傷,心一窒,愛恨交織,淚流滿面。
「對不起……」他垂下頭,深懷歉疚。
「現在才說對不起,有什麼用?一切……都已造成……」她哭道。
「我們先下山吧!下山再說,這裡太冷了,你會受不了的……」他不想和她在這裡談,他怕,如果她情緒一失控,隨時會往下跳……
「我不走。」她來這裡……是向父母懺悔的,懺悔她愛上了殺他們的兇手。
懺悔她……即使在知道了這個可怕真相之後,依然深愛著他……
「煦和,別這樣……」
「我還有話……要對我爸媽說……跟他們說……我找到害死他們的人了……但……也愛上了這個人……愛他愛得不知道該怎麼恨他……」她說著說著又哽咽啜泣。
他深受震撼,心,痛得喘不過氣來。
「他們一定會很生氣吧……一定會對我很失望……嗚……我好差勁……好沒用……」她哭得搖搖欲墜,最後跪倒在地。
「煦和!」他想過去扶她,卻被她暍止。
「別過來!你離我遠一點……」她瞪著淚眼。
他止步,疼惜地看著她。「他們不會怪你的,做錯事的是我,是我偏偏去找你,是我自作主張領養你,如果我不帶你下山,如果我們沒有生活在一起,就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