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傑,」景霞躍叫住松亞傑,說:「你的表修好了,要不要順便到我艙房取?」
松亞傑這才想起進醫療艙一會兒了,仍未和景霞躍說上話。映藍受傷,是他帶她回來的,至少得先跟他道個謝。他旋身對景霞躍說:「就這麼辦——我們一起到你艙房用餐,我取表,你照你說的,幫映藍弄套BC服。」
景霞躍勾唇頷首,走上前,幫他們開艙門。
走出門外,溫映藍不解地問松亞傑:「你認識他?」美眸瞪著走在前方領路的男人。
「霞躍嗎?」松亞傑說:「我跟他有點熟。他是精密機械師,在BC裡擔任機械維修員,是個不錯的人——」
「哪裡不錯?」溫映藍急言反駁。「他品行有問題!」
松亞傑挑眉。「哦?品行有問題?怎麼會?」
「他就是因為品行有問題,勾引人妻,才丟了一隻眼。」溫映藍壓低嗓音,恨恨地說出自己的判斷。
松亞傑哈哈大笑起來。「聽見了吧,霞躍——」
那穿長泳褲、赤裸上身的結實背影如雕像定立下來,發出聲音。「謝謝女士指教——」
溫映藍圓瞠美眸,鬈翹的睫毛顫動著。他聽見了嗎?她說得很小聲,幾乎是耳語,而且他走在——至少——五公尺前。
停在六公尺處,轉身等他們接近,景霞躍挑唇道:「很可惜,要讓女士失望了——本人並沒有丟了一隻眼。」他看著溫映藍,緩緩揭掉眼罩——
溫映藍呆住,耳畔傳來松亞傑說悄悄話的氣音。
「霞躍不只眼力好,聽力也異於常人……」
那隻眼睛是藍色的。瞳孔當然是黑的,就虹膜像她發現的秘密沙灘那片海洋那樣藍。
溫映藍一直到進入景霞躍的艙房,依舊懷疑他的左眼除了戴眼罩,還戴了什麼什麼變色片之類的東西。一雙眼睛兩個顏色,這種情形溫映藍只在她小時候養的哈士奇犬身上見過。她知道這不是什麼不可能的突變或遺傳,這世上絕大多數人的心臟靠左胸,偏偏有人長在右胸。
「你覺得我是怪物嗎?」
溫映藍回過神,對上戴眼罩的男人。他已經梳洗過了,身上有淡淡肥皂清香,穿的是Blue Compass的T恤和一件色澤老舊的牛仔褲。
「這給你換上。」他給她一樣的T恤和牛仔褲,並附皮帶。「腰圍比較寬,女士將就一下。」
溫映藍呆看著他,沒接拿他手上的衣物。
景霞躍微挑嘴角。「好過讓荷庭瞧見你這副德行——」
溫映藍臉色一變,搶過衣褲。生氣了。
景霞躍淡笑,往通口門走,說:「你在這兒換,我和亞傑在隔壁工作室,換好叫一聲。」
他的艙房比醫療艙大許多,是兩間艙房打通合併,分成臥房和工作室。工作室佔大部分,有透亮采光大窗,堆滿儀器的工作台環在窗下,像一個工作狂——也有可能是怠惰者——的專屬密室,雜物很多,亂七八糟。臥房整齊得多,睡鋪床單很乾淨,枕頭上看不見一根落髮,床頭緊靠的窗台上,擺著電子鬧鐘和閱讀燈。
冷眄著男人走出臥房,溫映藍下意識放開衣物,一隻手伸進枕頭下。
摸到了!一本還滿厚的書。這個男人與她一樣,習慣把睡前讀物壓在枕下……搖搖頭,溫映藍快快收手,不開心這項發現。她站起身,抱著衣褲,半走半小跳,遠離男人的床鋪。
隔壁工作室裡,松亞傑坐在連牆的軟墊錫椅,咬檸檬片、舔鹽巴,喝著昨晚BC成員喝剩的tequila。
景霞躍走出臥房,指著杯盤狼藉的鐵箱桌。「那酒品質不太好,我勸你少喝幾口。」
松亞傑笑著放下玻璃杯。「你們實在不夠意思,喝酒狂歡沒找我。」可憐兮兮地吃起隔夜pizza。
「別開玩笑了,你們溫老師有多嚴格,BC成員沒人不明白,誰喝酒敢找你。」景霞躍行至桌邊,一一拉起防水桌墊四個角,唰地把余酒剩菜杯盤瓶罐束成大包袱,鐵箱桌面重現潔淨。
「真方便!」拍拍冰涼的空桌面,松亞傑看著景霞躍將集收袋桌墊提至艙房外,一轉眼,他推著餐車進來。
「BC的伙食很粗獷,你曉得吧——」番茄湯、馬鈴薯泥、水煮青豆、裸麥麵包、鹽烤厚牛肉,外加歪七扭八提拉米蘇一坨。景霞躍擺妥午餐,拉了把單椅與松亞傑隔桌相對。
「映藍不挑食。」松亞傑說了句,眸光轉了轉,放下手中的隔夜pizza,補道:「要挑也沒差,她不吃的,我幫她消。」
景霞躍扯唇。「是嗎……我不知道你有這麼美麗的情人——」
「嗯,老師是希望把她嫁給我啦。」松亞傑說得雲淡風輕。
「那個叫『荷庭』的咧?是她的寵物狗、寵物貓嗎?」景霞躍隨口閒聊似的亂問。
松亞傑哈哈笑了幾聲。「你錯了。那傢伙帥得要命,是個貴族,瞭解嗎?」
景霞躍挑眉,起身攤手,低笑著。「瞭解、瞭解,當然瞭解,講血統的那種嘛……我外婆經營的B&B也養了幾隻有血統證明的貓狗。」
松亞傑笑得更大聲。
景霞躍揚提一邊唇角。
「你在笑什麼?」溫映藍站在房室通口,臉龐對著站在工作室休憩桌椅前的男人。他的表情很淡,沒什麼特別,但她知道他在笑——輕蔑嘲諷的笑。
「我聽到你移動的聲音,」他說:「不是請你換好叫——」
「亞傑,」打斷景霞躍的嗓音,溫映藍語帶撒嬌地喚道:「來一下好嗎?」
松亞傑離座,繞過鐵箱桌,拍拍景霞躍的肩,笑了笑,走向溫映藍。
景霞躍靜靜看著松亞傑抱起溫映藍。她那雙掛在男人左肘臂的腿,這會兒藏入拖長的牛仔褲中,不過,他瞧得見那微露的粉紅趾尖和白色繃帶。
「你車上那雙鞋,我有拿下來。」景霞躍開口,轉個方向,在一團凌亂的工作台中提起女性帆布便鞋。「你要穿上嗎?」他認為她應該穿上,應該把那可愛的粉紅趾尖包起來,即便牛仔褲長得足夠掩藏那分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