掠影看了安雪璃一眼,轉身走了。
「這幾天是掠影在陪你啊。」她望著掠影的背影遠去。
他睨著她,臉一沉,「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沒什麼,你別誤會。」她意識到自己的話的確有些問題,但她真的沒有想偏了去,她只是想著掠影是他最親近的親信,有掠影在身邊照顧他,他在行動坐臥時總算有人照顧。
但是夏憑闌聽到的感覺卻不是這樣,他冷冷地說道:「如果你還想和我打探掠影和我到底是什麼關係,我想就不必了,我覺得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我說過的話向來不喜歡再重複第二遍。」他的話聽來帶著怒氣,讓她更不敢開口了。
看來當日她詢問兇手的事情真的惹惱了他.新婚之後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冷冰冰、硬邦邦地和自己說話。
安雪璃默默地跟在他身邊,直到飯菜都擺上了的餐桌後,她也只是默默地吃。
「昭和……走了嗎?」她覺得這樣僵持下去不好,但是一開口還是犯了他的忌諱。
夏憑闌夾起一根筍尖丟在她碗裡。「昭和說的話你不必總是想來想去,他說的都是胡鬧的玩笑,你若放在心裡才是愚蠢。」她呆呆地看著那個筍尖,囁嚅道:「也許我真的是很愚蠢。」當琅一聲,飯碗突然摔在桌上,夏憑闌一手挑起她的臉,直視著她的眼睛,「好吧,既然你非要挑起這個話題,我就問問你,你那麼在意昭和的話到底是因為你很認同,還是你很恐懼?」「昭陽郡主……是個很美的女孩。」她搜索枯腸地想詞兒,卻不知道自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錯的。
他的臉色陰沉下去,「那又如何?」「她、她是郡主,是皇上和太后寵愛的人。」他繼續反問:「那又如何?」「你如果不娶她,也許會平白傷了一條性命。」「那又如何?」「娶了她,對你並無損失,而且還有不少好處……」她的手指緊緊抓住自己的袖邊,不經意地揉搓之下,袖邊縫製的花邊幾乎都要揉斕在她的纖纖十指上了。
夏憑闌全身僵硬,厲眼盯著她,「你真的是這麼想的?」「是……」「你以為這樣做是為我好?」「也是為了未及城好。」「你就不怕我娶了那個女人之後,未及城內便無你的立足之地了嗎?」他的連續質問終於讓安雪璃的回答停頓了一下,想了想,她綻出一個笑容,這笑像是初冬時綻放的第一朵梅花,美麗而脆弱,也許歷經一陣寒風就會凋落。「你不會那麼絕情吧?不過如果你黨得這樣可以幫到未及城,我、我可以讓位。」夏憑闌的手指緊緊按在桌角,語聲冷冷進出:
「我真沒有想到,你是如此的「賢慧」,看來我對你的瞭解還不夠深。」她聽得出他的諷刺,嘴唇翕動著,想收回她的話.想告訴他說這不是她的真心,但是他接下來的話讓她再也沒有辯駁的機會,同時還給她的心上套上一個無比巨大的伽鎖∼「好,既然你如此賢慧,我就如你所願,今天就給昭和去信,告訴他我同意這門親事了。至於城內如何打點迎接昭陽郡主,就由你一手負責,我只要坐享齊人之福就好。」說完這句話時,掠影正好上樓來,手裡捧著一封信,他甚至沒有問一句話,便起身走了出去。
掠影看了安雪璃一眼,才急忙跟著夏憑闌一起下樓。
「主人。」掠影猶豫再三還是開了口,「您說了什麼,讓夫人看起來那麼傷心?」夏憑闌看她一眼,「我們夫妻之問的事情一定要告訴你嗎?」她很難得的笑了,「屬下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屬下一直以為主人是專情又長情的人,一輩子不會對夫人變心。上次您又對太子說出那樣惡狠狠的警告,無論怎樣看,您似乎都不該把夫人氣哭了才對。」「誰說她哭了?」「您前腳下樓,我回頭去看,夫人的眼圈都紅了。您看她兩眼浮腫,顯然是幾夜沒有睡好,又偷偷哭過。屬下不明白,既然主人不準備另娶,夫人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夏憑闌沉默了片刻,「掠影,你見過這種女人嗎?又怕失去我,又要急著給我再娶?」掠影回答,「見過。」他詫異地看著她,「真的?」「我娘在生下我之後不久又生了一個小弟弟,本來是很開心的,但是我的小弟弟三歲就夭折了,然後她就再也沒有生育過。她怕我父親會變心娶了別人而不要她,就傻呼呼地先給他另娶了一房,新娘就是我娘陪嫁時的貼身丫頭。
「這丫頭很爭氣,嫁過來之後的第二年就生了一個大胖小子,非常得我父親的歡心。我娘本以為她為父親娶的是自己人,她也可以跟著一起享福,沒想到那個丫頭當了二夫人後變得越來越不滿足,還想做大太太,於是拚命在我父親面前說我娘的壞話,終於有一天,我父親把我娘休了,二夫人變成了大夫人。
「我娘覺得被丈夫休離很丟臉,就帶著我遠走他鄉,我們母女倆一路吃盡了苦頭,最終我娘積鬱成疾,客死異鄉。」夏憑闌靜靜地聽,等她說完之後才問道:
「你們女人為什麼總喜歡自找苦吃?難道沒有了兒子,你父親就不會再喜歡你娘了嗎?」「我不知道,我娘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妻子生不出兒子來,就犯了七出,要被休,或是被拋棄。」「哼,愚蠢的想法。」夏憑闌的蔑視卻讓一直追隨附和他的掠影搖了搖頭,「主人,您這樣說是因為您不瞭解女人,女人自幼就被教導要如何孝順父母公婆,禮敬夫君,要如何不嫉妒,如何為丈夫盡賢能。其實這不怨女人,而是因為世上大部份的男人都慾求不滿,男人又強過女人,所以女人只好逼迫自己妥協於男人的想法。」他有些詫異地看著掠影,「你從哪裡來的這些古怪想法?」「看到我娘這一生的淒苦之後,我就慢慢懂得了這些道理。所以,主人,如果夫人做了什麼愚蠢的事情讓您生氣的話,請不要氣太久了,因為夫人的的確確是非常在乎您的,她只是不知道如何做才能讓您真正高興而已。」夏憑闌久久地凝視著她,然後輕幽地一笑,「今日真是有趣,我先後看到兩個女人不一樣的面貌。掠影,我一直把你當孩子,看來你是真的長大了。」她借低下頭的動作掩飾略帶紅暈的雙頰,「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那好吧,掠影.你幫我去做一件事。」「是。」「保守住我們今天對話的內容,然後幫夫人去做事。」「做什麼?」「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因為我已經許諾她可以負責籌劃婚禮。」「誰的婚禮?」「我和昭陽郡主的。」掠影睜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不用詫異,就是我和昭陽的婚禮,或者說,是在她心中必然存在著的那場婚禮。」她眼珠子一轉,立刻明白了,「主人是想蒙騙夫人,讓她以為您要另娶?」「不讓她心痛到死一次,她就不會知道人間真情意的珍貴。」夏憑闌清澈的眼波投向閣樓頂端的窗欞。那個傻女人還在為了子虛烏有的事情而流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