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一番話讓長孫烈心中猛地一陣動搖,視線很自然地凝住畫中女子,想像著真實的她是個怎樣的女孩。
「長孫老員外說,這畫裡的女孩兒是要替他的第六位孫子找的孫媳婦,我也料到六少爺你會來找我。」
稱了他爺兒的心,長孫烈頗不爽。
「你這麼確定我會來詢問你,而不是我爺兒自己告訴我?」
老人又笑了,長孫烈的臉色已經比萬年雪山還冷。
「長孫老員外告訴我他絕不會和六少爺你說,他要你嘗試一下找尋的滋味。」
「噗!」站在一旁的津海忍不住捂嘴竊笑。老太爺真的打算玩少爺一頓,哈哈哈……
長孫烈狠狠瞪了津海一眼。
「長孫六少爺,你打算帶這女孩回洛陽去?」
長孫烈聽出老人家語氣裡的困擾。「有什麼問題嗎?」
「嗯,這個……」
「老人家,你直說無妨。」
老人歎了口氣。「這女孩其實在城裡挺有名氣地,她和她母親就住在城裡最南邊的小胡同裡。母女倆相依為命,母親是位大夫,專門替城裡貧窮的人看病,因為醫術出神入化,所以城裡的人都稱她母親為衣華佗,至於本名叫什麼就沒人知道。」
「那女孩呢?」
「這女孩……老實說,城裡的人都在傳她與范家少爺互相喜歡,不過因為范家老爺門第觀念非常重,所以小倆口能不能在一塊兒還是個未知數,但看他們兩情相悅……唉。」老人家無奈地歎口氣。
小倆口!
這三個字聽進長孫烈耳裡,他只覺得刺耳、難以忍受。
她原是他的妻子人選的不是嗎?縱使他不願意,但她是他的不是嗎?可是現在她卻和別的男人被人稱作小、倆、口?
長孫烈一口氣憋在胸口,難過得要死。他全身僵硬地站起身。「老人家,謝謝你。」
老人家喚住要離開的長孫烈。「六少爺,你不想知道這女孩叫什麼名兒嗎?」
長孫烈停住腳步,沉默了會兒後轉過身。「什麼名兒?」
「衣戚泠。」
長孫烈聽完後轉身就走,再不離開這個地方,他一世英明就要毀在這個老頭身上。
笑笑笑!打從他出生至今,從沒被人這麼恥笑過。
該死!
津海尷尬地向老人家道謝後,緊追著主子出去,走沒幾步又急忙忙地跑回來,將桌上的畫卷捲好帶走。
一待他們離開,婦人瞠道:「老頭兒,你為何要和他說那麼多?衣姑娘與范家少爺的事,你根本不需多事和長孫家六少爺說的。」
老人家往床頭一靠,樂不可支。
「老頭兒,你笑什麼?」婦人不解地問,拿起塊布擦著她家老頭兒最珍視的桌子。這桌子會這麼光亮無塵,有一半得歸功於她每天不停地擦拭,誰教這是她家老頭兒最寶貝的東西呢。
「你不知道,這是長孫老員外交代的。」
婦人擦桌子的動作因丈夫的話而停住。「長孫老員外交代的?」她不解。
「哈哈哈……」他只要一想到長孫老員外對他說的話,他就對那年輕人的前途感到憂心,也感到悲哀。
唉,被自己的爺兒這麼設計、這麼耍,他還真是可憐。
「老頭兒,你笑個什麼勁?」
「沒事、沒事。」老人家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笑成這樣,見鬼了才沒事!」
婦人的脾氣也不怎麼好,還非常暴躁,不過老人家卻習以為常,不覺得她說粗話有何不妥,反倒是笑得更開心。
老人家指指放在身旁的小矮桌。「老伴,這裡髒了。」
婦人一聽氣極了,手一伸便將那塊布往他身上扔。
「自個兒擦!」
☆ ☆ ☆
長孫烈坐在茶樓裡喝著雙井茶,聞而清香撲鼻,飲似甘露沁腑,他將杯子湊近鼻間聞,露出滿意的笑容。
沒有津海與小水在身邊,真是安靜多了。
長孫烈安安心心地坐在樓裡喝茶,他剛剛才把津海與小水打發掉,隨便開了幾樣東西讓他們去買。
長孫烈掩嘴偷笑,那些東西,看他們怎麼樣也買不齊。
端起茶杯想再喝口茶時,他頭一偏正好看到牆上的詩——
雙井名入天下耳,建溪春色無光輝。
舊聞雙井團茶美,不到洪都領絕佳。
他眉頭一皺,伸手拉了一位正忙著的店小二。「小二,那首詩……」
「那詩呀,那是黃庭堅親自提上的詩,是在讚美雙井茶的美味芬芳。」
長孫烈聽完以後覺得好笑。雖然他是不怎麼喜歡讀書,但總聽過北宋有名詩人黃庭堅的大名,也知道那首詩是黃庭堅在讚美雙井茶的茶香撲鼻。
他只是好奇,為何一家小小的店卻有大詩人親自提的書帖?
正當長孫烈抬頭想再看一次那幅書帖的真偽時,身子卻猛然一震,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
☆ ☆ ☆
衣戚泠知道范詡每天都會到這茶樓來喝茶,所以她便找來了,果然見到范詡正坐在窗口邊品茗,她開心地走了過去。
「范詡。」
「戚泠。」
衣戚泠選了范詡的對面坐下。「我就猜你在這兒喝茶。」
「找我有事?」范詡翻起一隻乾淨的杯子替衣戚泠倒了杯熱茶。「喝喝看,很純的雲霧茶。」
「我有事找你幫忙……好香。」衣戚泠輕啜一口後,立即感覺到雲霧茶的香醇在嘴裡散開,茶湯碧綠清澈,香氣清而幽遠,滋味鮮潔甘甜、味香可啜。
「找我有什麼事?」
「你不是也看到今日讓人抬來診治的患者了嗎?他的腳潰爛成那樣,卻不覺得痛。你離開後我就問我娘,我娘說……」衣戚泠看看四周,不清楚自己在這樣公開的場合說這些妥不妥當。
「你娘怎麼說?」
衣戚泠身子前傾,范詡見狀跟著前傾,兩人狀似親密地靠得好近。
「我娘說,咱們城外那條小河讓人放了毒。」她小聲說道。
「什麼!?」范詡驚訝萬分。「怎麼會呢?」
「我也覺得那人太大膽、太狠毒了些,城裡老百姓都這麼善良,他這麼做無非是要絕了城裡人的工作能力。我娘說,此毒雖然不會奪人性命,但卻能讓人不良於行,無法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