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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可是……

  「以前我總認為,只是想活下去,有什麼不對?只是想保護、心愛的人們,又有什麼不對?或許我是沒有辦法活得很正義,但是我在我必須走的這條路途上,也是拚了命的努力著的,我也同你一樣是活得很理直氣壯的。可認識你之後我才發現,其實要改變一個人的信念,真的,很容易。」

  真的是太容易了。

  長年來處於自己只能保護自己的景況下,忽然被轉身投置於另一個備受呵疼的環境裡,這讓她就算再如何命令自己得冷靜看清日後的現實,終究還是抵不過片刻的耽於溫柔想望,總是因他而幻想著,不可得之的夢想就在雙手可掬之處,日後她再也不必孤零零的一人,倚在宮閣最高處的欄邊寂寞地望月。

  這都要怪他。是他給了她這個錯覺的。

  潤妳想說什麼?」斬擎天忍抑地壓下那份打、心底感到疼痛的感覺。

  「盟主大人,我之所以會賴著你,一開始,是因為我想活著。」

  「現在呢?」

  「因為貪心。」

  為什麼要這麼說……

  難道她不知道,這話聽在他耳裡,簡直就像是誘惑一樣?

  無法不去正視的心音,與心底似是正在剝落的感情,令斬擎天聽不清此刻正吹拂在他耳畔的風聲,亦感覺不到先前為她心痛過後傷口處的痛感。

  遲遲等不到他回答的開陽,在原上的風兒吹來,蕭颯地襲過他倆之問泛黃的枯草劃成一道深遠的鴻溝時,落寞地對他笑問。

  「這樣的我,不可以嗎?」

  在步青雲的那封信上,是這麼對他說的。

  盡可能地,不要與那位名喚開陽的女子沾上任何一點關係,哪怕他是欠了她什麼或只是一時心軟,最好是連她的死活也不要管,省得他日後會為此沾惹了一身的麻煩。

  而開陽手中那封上官如意派來的信,則是清楚地告訴她,整盤棋勢已快到了收官的地步,要她不要與任何人有所牽連,盡快返回客棧,隨時伺機後動。

  兩方各懷的心思,構築成兩座看似相似卻又不同的牢籠,困惑著在他們彼此之間想進又不想進,想往後退個一步,卻又無路可退的心情。

  失了交通工具後,暫宿在荒郊廢棄農房裡的斬擎天,自昨日開陽對他說了那些話起,他可以明顯感覺到,開陽似乎是想讓他有一段可以好好思考的時間,去深思她的背景與她的不能說出口的那些事,以及他倆之問早晚都得正大光明挑明的情絛。

  她口裡所問的不可以,究竟指的是什麼?

  老實說,他不是很明白,眼下他只知道,在開陽有心避開他後,他再不能似以往一般,好好的、徹底的碰觸她,這一點,出乎意料地讓他感到異樣的痛苦。

  那種就像是快要失去控制的感覺,不知為何,讓他有種莫名的痛快,就像是撫摸火焰一般,明知會被燙傷,可還是想要撫摸;或許與他格格不入的她向來就是一直這麼存在他的心裡吧。可是他從不知,在將她遷離了他隱密保護的心房裡,自此再沒了她真心的依偎後,他的胸口,竟是如此空洞得可怕。

  他揚首看向窗外孤立在草原上的她,衣袂飄飄地,任由風兒撩起她的發吹揚向天際,她看起來就像片一點都不在乎風兒怎麼吹拂的失根之葉,該流浪時就流浪,該暫棲在某一處就停留,若是他不牢牢將她捉住的話,明日,她又會走到哪兒去?

  「開陽。」再也按捺不住的他,走到外頭來到她身後輕輕喚她。

  在風裡的開陽動了動,並沒有回頭,她只是舉步走向前,走到更遠的地方。

  「不要背對著我逃開,我並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的。」

  那一字字震盪在空氣中的,有如一根顫抖的弦,眼看就要斷裂,卻仍是要吟唱出屬於它的心音,而這聽在開陽的耳裡,彷彿這世上只剩下他的聲音,再也聽不見其它。

  那一日,鎮日都待在病榻旁的他,褪去了往日像個守護神的刻板印象,像個與她極為親近的家人般,只是待在她的身旁,什麼也沒做,就只是拍撫著她的頭頂,哄著因風寒高熱而備感不適的她一整日。睡得斷斷續續的她,只記得,無論她在哪時睜開眼來,印入眼簾的,第一個定是他守候的身影,他就像顆大川裡的石頭,無論湍急的川水再如何沖刷,他就是守在原地,說不走就不走,頑固地堅持不動分毫。

  在她的生命中,每一張曾經出現在她面前的臉,總是像浮雲般來來去去的,似乎從沒一個人能夠為她刻意停留下來,她也認為不會有。

  可是,若他是第一個人的話,那麼他能不能也成為最後一人?

  她不貪心的,她不會開口要求什麼永遠,就算只是短暫也好,她只想知道能夠徹底的擁有,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覺;她只是想溫飽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夢。

  「妳知道妳像什麼嗎?」斬擎天邊問邊走至她的身後,兩手攏住她的腰際,將下巴靠在她的肩上。

  「什麼?」

  「灰塵。」他低聲輕歎,「雖不起眼,可卻有存在性,尤其又寄住在心底的角落裡,任人怎麼擦也擦不去。」

  該怎麼告訴她呢?藏在他胸口中騷動的感情,他根本就抑制不住。

  為了她,他可以很甘心的。

  不管是憐愛之情也好、妒嫉之情也好,只要是情,只要是為了她開懷的笑靨,他甘心放棄他曾經堅持過的一切,哪怕她的心思就像是一朵過客般的雲彩,在溜進他的心頭盤據過後,在那未知的未來裡是否又會悄悄的離開。

  他將身子微微抖顫的她再擁緊一點,「妳知道嗎?妳犯了個大錯。」

  「什麼錯?」

  「我這人,生性就是矢勤矢勇,貫徹始終,妳若愛我一分,我定愛妳甚於千萬倍。」他有多難纏,日後她會明白的。

  開陽在他懷中微微側轉過身子,望著他那看似堅定的眼眸,很想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的她,輕撫著他那歷經風霜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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