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起那根銀簪,在市集上她只顧著評估它的價值,沒好好看清它長得什麼樣,直到現在才算真正仔細看它,簪尾雕了梅花,花心用珍珠鑲綴,材質差、手工粗糙,卻……好漂亮。
這是第一次有人送她東西,不是完成任務得來的賞賜,也不是迷惑人心誘來的報酬,這是他主動送她的,因為他以為她喜歡,就這樣。
不知怎麼的,她覺得心酸酸的,卻又像盈滿了蜜,甜了整個心窩。
莫子歡想也不想立刻把辮子拆開,盤了個髻,用銀簪固定。「好看嗎?」她微側身子,讓他能看到那朵珠花。
她當場簪上的舉動讓孔聿的心激烈地跳動著,啞得說不出話來,他必須不斷地深呼吸,才有辦法開口:「嗯,很適合。」她不嫌棄,還把它戴上了……他覺得自己愉悅得像浮在雲端。
莫子歡回頭,欣喜綻笑。「真的嗎?」瞧不見自己的她只能不斷地用手摸著。
那笑容讓孔聿看得癡了,那雙璀璨的瞳眸裡只有單純的快樂,閃耀著動人的光芒。
只要能看到這張笑靨,他別無所求了……
「您的燒餅、豆漿和饅頭。」送菜來的店小二毀了一切。
莫子歡斂了笑,雖然唇角還微微勾揚著,但那雙眼已染上了慣有的冷淡。孔聿難掩失望,不過只要一想到他送的銀簪還好好地簪在她頭上,心就忍不住雀躍,失落也跟著一掃而空。
莫子歡把豆漿端過來,撕了半片燒餅開始吃喝,像是已經忘了剛剛發生的事。還沈浸在喜悅中的孔聿也不以為意,專心用他的早點。
結果吃到一半,面前的她突然冒出一句:「……謝了。」頭也沒抬,說得又急又快,要是不留心很容易就會聽漏了。
正咬著饅頭的孔聿停了下,眼中蘊上了滿足的笑。雖然只是隨口一聲,但他很清楚這對不曾放軟姿態的她已屬難得。
吃飽後,孔聿去結食宿費,莫子歡坐在原位等著,等她發現時,手已摸上後腦上的珠花,用指尖感覺它的起伏紋路。
她不自覺地揚起笑,在瞥見從樓上走下的兩個男人時,笑意頓時僵凝於唇畔。她趕緊別過頭,不讓他們瞧見她的容貌。
該死!怎麼會在這兒遇上仇家?想到自己目前失了內力的狀況,她臉都白了。她唯一能傷人的只剩懷中那把匕首,但那根本敵不過對方。
見鄰桌有人起身,她上前將那人當了屏障,若無其事地來到孔聿身邊。
「快走。」一接近他,立刻拉住他不由分說地往門口走去。
「怎麼了?」那驚慌的神情讓孔聿覺得有異。
莫子歡沒有應,只是逕自往外走,她甚至連頭都不敢回,怕一回頭就會被人認出。看出狀況不對,孔聿沒再多問,和她出了客棧。
即使心急,她仍故作鎮定,並沒有直接前往城門,而是在巷道裡繞來繞去,確定身後沒人跟著,一直提懸的心才放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孔聿嚴肅問道。她總是天不怕地不怕,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這麼驚懼的神情。
「不關你的事。」莫子歡轉身要走,卻被他擋住去路。
「是不關我的事,但我擔心啊!」她完全迴避的態度將他稍早的喜悅完全毀滅,不過是剛剛而已,他才覺得自己踏進了她的心房,立刻又被冷硬地推到千里之外。
莫子歡倔強地抿唇不語。要她怎麼說?說她為了盜物和人結下樑子?說她失手被擒,為了逃脫先是利用色誘讓對方失了防備,一刀將他刺死之後,還把他兄弟的腳筋給挑斷了?
她們出任務時會蒙著面巾,見過她容貌的人不多,偏偏那名餘下的活口將她的相貌印進了眼。要不是那時對方的後援來襲,她急著要逃,當時真該也一刀將他刺死!
面對她防備的表情,孔聿覺得挫敗又無計可施。他不知道她的過往,不知道她在怕什麼,他甚至不知道她躲避的是誰!她什麼都不肯跟他說!
「走不走?如果你要耗在這兒,恕我不奉陪。」莫子歡冷冷地看著他。她必須趕快離開這個城鎮,離得越遠越好。
除了答應,孔聿還能如何?他滿臉寒霜地越過她往城門的方向走去,強烈的擔慮讓他完全無法揚笑以對。
那挺得僵直的背影散發出濃濃的怒意,莫子歡跟在後頭,為他的反應感到心煩。
告訴他又能改變什麼?對方是武林世家,他這個練武防身的半吊子敵得過嗎?而且聽到她的所作所為,他搞不好還會揪著她去跟對方賠罪哩!
她一直告訴自己現在不是顧慮他的想法的時候,專心避開仇家才是她該做的,但思緒總忍不住飄到他身上,她,更煩了。
*** *** ***
出了城,莫子歡腳步比之前的速度還快上許多,幾乎快跑了起來,足見她的心焦。孔聿緊緊跟在後頭,兩人都沒說話,沈凝得化不開的氣氛籠罩著彼此。
遠遠地,從城的方向有馬騎急奔而來。
莫子歡心裡一驚,往後望去。官道上本來就常有車馬經過,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可她卻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來人奔得太急,急得像在追趕什麼似的……
「我們走小道。」她拉了孔聿往一旁的岔路走去。或許是她多慮,但她不敢冒險。
孔聿察覺她好似是在閃躲什麼,回頭一看,有兩騎正逐漸接近,距離太遠,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貌。
走了一陣,馬蹄聲越來越近,莫子歡凝神傾聽,發現到對方非但沒有往官道直行,反而岔進了小道,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開始拔足狂奔。
「他們到底是誰?」匆忙間,孔聿只來得及看清對方是兩名勁裝漢子,他們臉上的騰騰殺氣即使隔著大老遠都感受得到。
那疾馳的馬蹄聲像是催命符,每一下都敲得人心驚,莫子歡沒有時間回答,看到不遠處有間小廟,轉向朝小廟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