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主子爺和商行眾幹部這種幾乎十天、八天就有一次的議事場合,對習慣了的路家人來說很尋常,不過能讓主子爺的臉色硬酷血腥到簡直像要砍人、其他幹部也全部一臉苦瓜難看的情形,卻是眾人少見的。因此,有些私語傳言,開始在下人之間流傳。有人以為,商行也許出了大事;有人猜測,是不是最近和主子爺扛上的慶王爺二世子,又出了什麼陰險的招數?還是,朝廷王宮那邊又對主子爺和鄰國做生意有意見了……
總而言之,因為主子爺他們不尋常的嚴肅臉色,讓一屋子的人心裡也跟著七上八下、猜想半天。
緊閉的議事書房門,一直到近傍晚時才再度打開。幾個商行幹部魚貫走出,並且個個走得飛快地離開。看樣子,他們是得到指令下去辦事了。
下人再次送茶進書房。一會兒,連胡同也被差遣出門去。
又晚一刻,晚霞滿天。
一抹纖麗身影走近了花葉紛落的院子,接著來到半敞的書房門前;只遲疑了一下,原本欲敲門的手在隱約見到屋裡的人影後及時放下,改按在門扉上,毫無聲息地推門而入。
緩步踏進書房,洪夏衫直接來到安置在大窗邊的長椅榻前。
窗外,斜陽餘暉灑落進來,正好有大半光線照在躺在榻上休息假寐的男人身上。
微俯身,凝眸靜靜盯著他即使在淺眠中仍濃眉蹙攏、表情未見放鬆的巖硬臉龐片刻,她的心縮緊。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後,她悄聲走到一旁,將他隨意掛在架上的大衣取下,再回到他身畔,極輕手小心地把大衣蓋上他的身軀。
似有所覺,路雲深緊閒的雙眼顫了顫、右肩動了一下──她不禁屏住呼吸、頓住雙手動作。
他沒醒來。
發現他最後又回復平緩的呼息,沒再有下一個動作,她這才偷偷吁了口氣。放下手,她輕悄地在他身邊的小小空隙坐下。
繼續凝望著他的臉,又一會兒後,她忍不住輕輕將右掌心擱在他的左胸口上。瞬間,他胸口下強而有力的平穩心跳由她的掌心穿透上來,她的心,彷彿也跟著安定下。
她早從翠萍那裡知道他午後便已經回府的事了,同時眾人對他和商行幹部們繪聲繪影的各種揣測,她就算耳根子想清靜,翠萍那張嘴也像只麻雀似的說個不停,她不想聽都不行。
沒有心思再處理松子酒,知道書房的會議已經結束了後,原本並不想打擾或許還有工作要處理的他,但察覺自己在換了事做後仍掛心著丈夫,她還是過來了。
現在看來,下人們猜想他可能有事的耳語似乎有幾分真。
盯看著他顯得多了三分煞氣的臉色,連她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她……只懂得釀酒、賣酒,她甚至不是個稱職的好妻子,如果他真的有事,她能為他分憂解勞嗎?
對他,她曾起誓不會再有的愧疚感,這時不但再起,而且還更深了。
想到自己被這男人無怨無悔地愛著、疼惜著,更兼想到了稍早老夫人的話,她的心莫名揪緊,有些恍惚分神地,她無意識將按在他胸膛上的手移到了他的臉龐。
指尖憐惜地撫過他糾結的眉。
下一霎,她撫在他臉上的纖手驀地被一隻大掌攫獲,同時一雙精光閃閃的黑眸直射進她微訝的眼心。
路雲深醒了。
洪夏衫不期然地心猛跳一下,輕喘口氣,怔望著他。
「……呃……我……吵醒你了?」總算發覺自己剛才無意識的舉動,她對他略顯歉意。
仍握著她的手,路雲深坐了起來,這才發現了自己身上多了件大衣。當然知道是她替他蓋上的,他的眉眼表情乍地全然鬆懈,並且還柔軟了起來。
「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叫醒我?」見到心愛的女人,他早就將煩事全拋到九霄雲外。這一刻的他,心情可是全然處在沸騰狀態。
明明他昨晚已經愛了她一整夜,為什麼只要她一在他身邊,他就會像個衝動的毛頭小子,想再狠狠地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裡?為什麼他覺得自己永遠也要不夠她?
「我才來一會兒。」仔細盯著他的臉,發覺他的面色已經舒展開,她原本略緊繃的情緒也隨之放鬆。站起身,她想去拉旁邊的圓凳子來坐,但他卻拉著她的手不肯放。不僅如此,在下一瞬,忽地加重力道,輕易將她圈坐在他的腿上。
猝不及防地落入他寬闊的懷臂中,洪夏衫回過神。忍不住嗔睨向他。「你……」
低頭迎視愛妻一副拿他無可奈何的俏臉,路雲深笑開懷:再壞一點,他毫無預兆地封住她剛好開啟的櫻唇。
纏綿的情火轟地被點燃,不過在他的手指差點就要解開她腰間的繫帶時,她總算及時掙回理智,一邊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一邊躲開他不斷落在她耳後的吮吻。「……不……不行……小深……有人會進來……」勉強喃吐出這幾個字,她的腦子又更清醒了幾分。
天爺!這兒是書房,他……他……
再度感受到他貼著她緊繃熾熱的身體、強盛的慾望,她的心臟幾乎承載不住這樣劇烈的撼動。可她仍咬著牙,努力想讓他平靜下來。
偏偏路雲深不是這麼好打發。
明知道她害羞,明知道她這一刻無法再承受他的愛,他仍是在她令他老是癡迷深戀的嬌柔身子上糾糾纏纏、磨磨蹭蹭了好半刻,才終於肯答應不在這裡對她亂來。
暮色,漸漸湧入書房內,四周也顯得暗沉了。
路雲深召來下人下命令。這時洪夏衫已經整理好了被丈夫弄亂的髮絲和衣裳,總算沒在其他人面前丟臉。而當下人退下後,她也被路雲深拉著離開書房。
「……你的工作全處理好了?」剛才他是在吩咐下人擺晚飯。其實她最近幾天也罕有機會能和他一起吃飯,這陣子,他似乎更忙了。
路雲深特意放緩腳步,不急不躁地與她一同走上長廊。「工作可以等會兒再做,我怕你餓了。」想到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