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羅彩依倒噘起了小嘴,大膽道:「表哥不疼我啊。」直接將箭頭指向他。「你們瞧,表哥以前就不曾替人家夾菜盛湯過,可現在他卻替表嫂做這些事,表哥好偏心。」
她這樣一說,所有人立刻把焦點全聚集到他們身上。
正幫夏衫盛好熱湯,還低聲囑咐她小心燙的路雲深,聽到她的點名,才抽空抬眼朝她的方向掃去。
「偏心又怎樣?」直接承認,他乾脆得很。「夏衫是我妻子,我幫她夾菜盛湯本來就是應該的,你跟她爭什麼寵?滿屋子的人疼你,不缺我一個。」說完,繼續為愛妻夾菜,不過卻惹來她的皺眉抿嘴。
洪夏衫瞪著已經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碗,心想,她哪吃得下這麼多!
她不笨,當然聽得出來這位表小姐隱隱向她炫耀老夫人有多疼愛她、對她有多好的用意,而老夫人自然也配合著──和雲深成親沒多久,她就耳聞這位表四小姐的事跡,其間表四小姐還繼續在路家走動,只是她偶爾才有機會見到表四小姐兩次而已,今天算是兩人的第三次見面,不過雲深在場倒是第一次。
翠萍她們之前就告訴過她,表四小姐雖然很得老爺老夫人的疼愛,並且原本還打算讓她嫁給主子爺當媳婦兒,可是主子爺對表四小姐根本沒那個意思。不像老爺老夫人,主子爺對她的態度可是半點不憐惜,以前還曾有過把她罵哭、嚇到整整半年不敢再來家裡的記錄。
所以,表四小姐到底是喜歡路雲深哪裡?
老實說,她還真是對這點感到萬分好奇啊。
輕吸口氣,她悶不作聲地動手將他夾來的菜反往他碗裡放。
羅彩依瞪大眼睛看著洪夏衫的動作,就連路老爺老夫人也表情不一地注視著兒子和媳婦間的一來一往。
「表哥,她……」沒想到洪夏衫竟對他的心意如此不知感激,羅彩依衝動地開口。
「我說媳婦兒啊,你這補品還是多吃一點兒,替自己好好補補身子,說不定可以讓咱們兩老早點抱孫哪。」怕彩依這孩子口不擇言說了傷和氣的話,路老爺不疾不徐地對洪夏衫和悅道。
洪夏衫稍愣了愣,但立刻抬眸對公公回以微笑頷首。「是,謝謝爹,夏衫知道了。」
羅彩依悶著一口氣地盯著她笑得一臉得意的樣子,忍不住嘟嘴不依地朝姨娘瞄去。
老夫人當然收到了外甥女委屈可憐的表情了。她清了清喉嚨,看向依然瞧不順眼不順心的媳婦兒。「是啊,算一算你和雲深成親都快四個月了,你這肚子卻還是一點消息也沒有,再沒多久就要進入五個月了,你說再沒孩子的話,這可教我們怎麼辦才好?」暗示她和她訂下的三個月期限。
洪夏衫自是一聽就懂。沒錯,她和老夫人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一半了。
「夏衫遲早會有孩子的,你們急什麼?」路雲深低沉有力地回應,睨了他們一眼。「飯菜都快涼了,還不吃?」
雖然和夏衫成親以來,他私心就一直盼望讓她快點有孩子,因為唯有兩人有了孩子,他的心才能更踏實,但他卻不願讓她有非替他路家盡快生下子嗣的壓力,那不是他當初娶她的目的。
「可是我們……」老夫人就怕萬一她到時候真的生不出來,他卻還是光護著她,不為他們路家的血脈後代著想,所以她實在忍不住想說。
「娘,您是不是想說,若夏衫果真身子有問題生不出孩子,您要我直接休了她,或納偏房?」銳利的黑眸直直注視著自己母親,路雲深平穩的語調裡卻含著風雨欲來的危險。
幾乎所有人都被他話裡的一針見血駭得倒抽一口氣,尤其是老夫人,她的臉色立刻變白了。
「雲深,我是為了你好。」咬著牙,她承認了她的打算。既然他都說白了,那大家乾脆就把話攤開來說吧!即使她知道這孩子自小便霸道任性;什麼事都自有主見,但她還是非提不可。「咱們家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路家的希望在你身上,難不成你真要路家絕了後──」
「路家就算沒有我,也不會絕後。」截口,他平視了自己的爹一眼──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岩石般的酷臉被暴風雨籠罩,他扶著夏衫的肘臂一起站起身。「我只說這一次,這輩子我的妻子只有洪夏衫一個,就算沒有孩子,我也不會再有其他女人。」宣誓似地撂下這些話,留下呆若木雞的三人,他帶著洪夏衫,飯也不吃地走了。
洪夏衫被他的誓言震得耳膜跟心頭同樣轟隆作響。
毫不抗拒地被他拉出了飯廳,直到一踏上夜晚的迴廊,迎上刺骨寒風,她猛地一醒,並且──
「……哈……哈啾。」打了一個噴嚏,下一瞬,她就被圍進一堵溫熱的軀體裡,他懊惱的聲音從她頭頂落下──
「夏衫,對不起,我忘了你的外衣還在裡面。」跨步要轉回去。
洪夏衫立刻扯住了他。「沒關係。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她可不想讓尚未冷靜下來的雙方再轟炸一次。她主動將手環在他腰際,靠著他取暖,也是催促著他前行。
臉色仍凌厲冷峻,不過他眼底的怒火至少已因她柔軟身軀的偎近而被澆熄了六、七分。
臂膀圈攏著她的細肩,盡量減少她身子暴露在夜寒空氣裡,他配合著她的步伐走,不過沿途有提著燈的下人經過,他取了一盞來,讓它的火光可以溫暖她一些。
「還冷嗎?」最怕她又說出要丟下他回南方過冬的氣話,他小心呵護道。
有他的體溫,再加上又走了一會兒路,她其實已不特別感到冷了。搖搖頭,她沉默了半晌才輕輕開口:「小深,你不是當真的吧?」腦際仍迴盪著他剛才對著他爹娘說的那番話,她的心揪緊著,卻不知是悲傷還是感動。
為了她,他不惜和他爹娘撕破臉,是……她的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