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美人自嘲的笑了笑,沉浸在濃濃的哀傷中無法自拔。
「不過那只是一開始。」水朝陽依照自己說話的步調,聽起來像在賣關子。
螓首仰得高高的,濕潤的眸子重新燃起光芒,余美人屏氣凝神等待她的下文。
瞧見她滿臉的期待,水朝陽的倒三角眼微瞇,一瞬間好像在她身上看到萬丈的刺目光芒。
愛情讓人變成真正的傻子呀!她暗忖。懷疑自己還沒說嫂子已經期待成這般,如果她說了真不知道會是怎生的情況。
「我很清楚大哥,若不是對嫂子有情,大哥是不會處處讓著你,聽你的話的。」水朝陽替她撩起散落的青絲塞到耳後,終於露出淺笑,「至少我從未看見大哥那麼寵一個女人。」
「你的意思是……」他也愛她嗎?
「嫂子也是聰明人,有些話點到就好。」水朝陽故作神秘的笑笑,其實話意已非常明顯。
如果他真的愛她,又怎會——「如果他的所作所為是對我的感情象徵,那還不如……」
「嫂子,「緣分」這二字寫來簡單,可實際求得是很難的,何必出言打散?大哥或許是錯了,可就朝陽看來他已經反省,知道自己犯下的錯誤不僅傷害到嫂子,同時亦帶給他自個兒很大的傷害,嫂子或許一時無法原諒大哥,可千萬別一概抹滅了大哥曾對嫂子的好。」
水朝陽一席話說完既不偏袒水明月,也不幫她,完全中立的立場。余美人也知道是自己即將說出口的話過重了,心裡頗感激水朝陽阻止了她。
沒錯,他究竟是疼她的,雖然他做出的事情……
「嗯。」發出沉思時慣有的單音,余美人的眼神逐漸清明。
有些事情,她如果不好好的思考,是不行的。
夜深,又黑又沉。
艷府水家裡屬於少爺和少夫人的房內,自從少夫人離開後便沒有亮過燭火,因為余美人是在艷城失蹤的,所以水明月堅持待在艷城,如今他回來了,立刻差人點亮整個房間,即使夜深,即使他要休憩都不願讓燭火熄滅。
他不希望她看不清回來的路和地方。
明亮的屋內放眼望去沒有任何的變動,所有物品的擺設都還停留在余美人離開的那一天,就連她替尚未出世的孩子縫繡的新衣,也還擱在桌子上,這問房的時間好似停在那日不曾推進過。
水明月就倚在她替他等門的虎皮交椅上,推開窗扇,視線緊盯著屋外,深怕漏了夢中那道白淨的影子。
他想起往日妻子替他等門的景象,那時每當回房總讓他的心情輕鬆,緊繃了一天的神經舒暢,但他從未想過為他等門的月她是做何感想,如今他是深刻的體會到了。
如此既擔心又期待,同時還夾雜著淡淡的惆悵,假使他晚了,她定會擔憂他的安危,無怪乎他每晚回來,她總帶著一臉鬆懈的神情,彷彿她恨不得能跟著他出門,知道他是平安的。
她將一顆心緊緊繫在他身上了呀!
就像現在的他一樣,滿心牽掛的是她,卻又無能為力。
「美人……」他瞅著天際一輪銀白的玉盤,決定起身到前院去看看為她栽種的曇花。
時節已過了花期,徒留一片綠葉獨自垂落凋零。
有月無花。
就像現在的他們,有他,便無她。
中秋的明月如此美麗,卻照不到開花時辰僅只片刻的曇花,是否她就如這又名月下美人的曇花,不到下一個花季不會再出現?
可到時,便無中秋的月。
是否他們之間會就這麼走下去——永遠的錯過彼此?為自己可怕的想法打了個冷顫,他拉緊身上披著的綾羅罩衫。
他不願永遠獨自觀月或賞花,只盼她能偎在他身畔。
以往總是有她在身邊,失去了才知道早已習慣不能沒有她的日子,沒有她,就連呼吸的方法都不同了;少了她,他連何以需要吃東西都無法解釋。她不在,任何事都不需要了。
垂落在身側的大掌捏成拳頭,握得死緊。
「只求你回來……」懊悔的低語無法傳達到她耳中,他只盼望上蒼聽得見,這一生他願用所有的一切去交換,只求能實現這個願望。
人家說醉過方知酒濃,直到現在,愛過他才知情重。
可一切……是不是太遲了?
第10章
中秋的隔日,太陽還未升起,水明月已經來到艷城。
倍大的艷城才剛卸下一晚不熄的燈籠燭火,今日照例不對外營業,能進出的除了在艷城工作的奴僕丫鬟外,敞開的大門只為迎接他們的少夫人。
矯健的步履邁向皓月樓,水明月刻意隱瞞了心裡的沉重,要自己打起精神。
或許她今日會回來,那麼他決計不能讓她看出自己的頹廢喪志,必須用笑容去迎接她,就好似她每晚待他回房後給的撫慰笑容。
打定主意後,他欲先打理自己一身的頹靡,於是順手招了個丫鬟想差遣她去燒水。
被喚住的丫鬟突然一臉驚愕,怯懦的福了個身。
水明月發現她手上捧著一隻托盤,好奇的問:「你要將這些食物送去給誰?」
「是、是小姐。」丫鬟穩著聲音回答。
「朝陽?」掃了眼托盤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甜品,水明月蹙起眉,「她不是不愛吃甜的?」
「小姐最近改了胃口!」丫鬟急急的應道,反而給他一絲欲蓋彌彰的感覺。
改胃口?他又不是不瞭解自己的親妹子,如果她真有可能改胃口,要她少固執點就不是難事了。
隱約察覺不對勁,水明月多看了丫鬟幾眼。
沉不住氣的丫鬟先開口了,「少爺有事情要交代春桃?」
「沒,你先下去吧。」水明月揮揮手,放人離去;但他跟著腳下步伐一轉,決定上水朝陽那兒去看看。
整座長安京都被他翻了過來,還是沒有餘美人的下落,遠在南邊的永樂城他亦親自去了一趟,老丈人的表情確實不像是騙他,他確信妻子也不在那兒,那麼到底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