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跑遠。這讓他鬆了一口氣。
說真格的,應該說她根本沒跑出門,只是跑開他的視線範圍,縮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裡淋著雨哭泣。
好壯烈淒涼的景況呵。他卻好想笑。
這個沒志氣的傢伙!連耍任性都不會嗎?在亂罵了他一通之後,可以做的就只有蹲在大門口哭這樣驚天動地的事嗎?
雷揚緩步走進滂沱大雨中,學她一樣蹲下來。
「進屋去吧。」他淡淡地說。
她的小臉,淚和雨糊成一片不分你我,看起來就像個流落街頭的小可憐。
聞聲,她仰頭看見他,委屈的嘟起嘴。
「你沒有馬上跑出來追我。」她說出一個她不想承認的事實。「你就不怕我跑掉嗎?」「你不是好端端在這裡嗎?」不想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也是慌急的。
「可是我有可能會跑很遠,讓你找不到。」「那你為什麼不跑?」「因為我怕你迷路啊,還有你淋了雨會生病……」話說到這裡,風鈴突然頓住了,想到雷揚此刻不就正在淋著雨跟她說話嗎?天啊!她突然跳起來,拉著他的手就往屋裡奔。「快進去!你會生病的!」她拉得好急,因為突然站起身,身子不平衡還讓她差一點摔倒,可是她根本顧不了那麼多,小小的身子死命想將文風不動的雷揚給拉進屋裡去。
「快點進屋裡去啊,揚!別鬧了!」她急慌了,一邊吼他一邊伸出手抹淚。「你這樣會生病的!你生病了我怎麼辦?我不要你生病!你聽見沒有?快點進屋裡去!我求求你……」話未落,風鈴已被抓進一個寬敞濕熱的胸懷--雷揚捧起她哭著的小臉。低下頭,高挺的鼻碰觸上她的頰畔、鼻尖。眼對著眼,勾魂攝魄似的瞅著她瞧。
「揚……」他的眼神好認真,好嚴肅,又好……深情嗎?她不會說,可是她被他看得整個人都悸動的顫抖起來。
「你不是在生氣嗎?」雷揚歎息道:「生氣的時候應該不理人,不管我是生是死才對,你這樣,會讓我吃得死死的,知道嗎?」雨好大,打得她的勝好疼,可是她的心卻好暖,因為雷揚好溫柔,溫柔到讓她只是望著他的眸,就右快要融化的感覺。
明明是氣他的,氣他忽冷忽熱,氣他老是捉弄她,氣他明知道她喜歡他,卻老愛拿她的喜歡來取笑……可是,當他這樣溫柔的凝視著她,當他對她這麼溫柔的說著話時,所有的氣都在一瞬間消散了。
「我不要你死,就算我在生氣,就算有一天我恨你,就算有一天我離你而去,我都不要你死,我不准!你聽見沒有?就算你是病人,我也不准你把我一個人丟下來,我會很傷心的,然後也會跟著死去。」淚眼汪汪,看似柔弱的她,語氣卻比石頭還要堅硬。
他的心,揪著,扯著,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明明沒病,心卻窒悶著,像有人拿石頭丟向他,把他打得好疼,還流了點血。
他該拿她怎麼辦?
一個愛他愛到這樣義無反顧的女人,連生死大事都可以拿來跟他山盟海誓,他該感動到痛哭流涕,偏偏,他卻氣得很想咬她。
光想到她有可能比他早一步離開人世的這種可能性,就讓他抓狂!
兒時的片段再次襲上腦海……突來的一輛車,白花花的光照得他睜不閉眼,就在他呆愣在當下,即將被車子撞到的那一剎那,一個女人衝了過來把他誰聞……鮮血汩汩的流遍一地……他聽到一個小男孩的哭叫聲,久久不歌……多少個夜晚,他在這一場惡夢中醒來,冷汗涔涔,淚流滿面……為一個人死也許不容易,但活著的人卻更是痛苦萬分呵!這樣的心情,沒經歷過的人怎麼會曉得?這樣的痛苦,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
雷揚沈了眼,體內那股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快要無法呼吸。
「不管任何時候,我都不准許你死!」冷眸裡散射出一抹足以冰凍人的光,完全掙脫他往日溫柔優雅的形象。
「還有,我不愛你,一點都不愛。」他冷漠地道。「就算我對你好,也不是因為愛你,而是可憐你。」聞言,她的臉色蒼白似雪。
他視而不見。
「所以,你不必也不需要愛我愛成這樣,就算你為我死去,我也不會高興,更不會感動,反而會恨你,恨你一輩子,你聽清楚了嗎?」她深深地看著他,終於感覺身子有點冷。
大雨把他打得好狼狽,卻依然無損於此刻那俊顏上極度冷漠卻又受傷的線條。
心,好疼呵,因為看見了他眼底的歲月傷痕,雖然她不清楚那道傷痕是怎麼來的,可是她卻輕而易舉感受到他胸口上的那種痛,好深好沈,壓得他快要透不過氣來,所以他才對她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這樣的雷揚好陌生,可是卻好真實。
他不愛她,沒關係。
她愛他就好。
這世上又沒有規定,當我們去愛一個人時,對方也要愛我們。
雖然會受傷,會難過,會想哭,可是……她比別人幸運多了不是嗎?就算這個男人不愛她,他還是她老公,她可以每天陪著他,看見他,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已經,很幸福了。
所以要懂得滿足。
「我聽清楚了。」她流著淚卻對他笑,點頭又點頭,彷彿不這樣做,他不會明白她已經把他的話都聽進去了。
他瞪視著她,不明白他都這麼壞的對她了,她怎麼還可以對他笑?
「我們快進屋去吧,雨好大,這樣下去,我們都會生病的。」她的小手去抓他的大手,緊緊地不放開,然後把這個突然在大雨中發呆的大男人,半拖半哄的拉進屋裡去……半夜,雷揚找羽澤悠出來喝酒。
羽澤悠到的時候,桌子上那瓶威士忌已經空了一半,他挑挑眉望向雷揚,一語不發的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來。
「你來啦,悠。」雷揚對他綻放迷人的笑容,伸手叫侍者拿來一個杯於替他倒滿酒。「咯,乾杯!」羽澤悠接過,喝了一口就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