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鳳公子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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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首先,她明顯不夠高,擋也擋不住他:再來,滿園蕭索光禿,處處儘是年久失修的痕跡,就算昨晚夜黑風高他沒瞧見,現在大白天的,他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但是……「溫家就算沒有擺譜的餘地,也還不到任人上門侮辱的地步。」她深吸了一口氣,夷然不懼地迎視著他。「你想談生意,行,待我稟明主母,再由她老人家決定要不要接見你。」

  「上門侮辱……是嗎?」他濃眉略微一抬。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秋桐一時語結。

  也對,他是沒有理由上門來侮辱溫家,起碼她想不出溫家幾時結了這門仇人,但他的神情森冷語氣不祥,要她相信他是來雪中送炭,伸出援手的……她還沒那麼蠢。

  「我不知道。」她老實道,依舊防範地瞪著他。「但是你昨夜私闖溫府,今天又在這麼混亂的場面意外出現……」

  「我要和「漱玉坊」談一筆生意,先深入瞭解合作對象,是我的習慣。」他說得合情合理。

  她眨了眨眼,有一絲迷惘又有些志下心。是嗎?這就是他真正的目的?

  秋桐一時問竟不知該相信什麼了。

  倘若他說的是實話,那她豈不是一手打壞了「漱玉坊」可能翻身的大好機會嗎?

  可昨夜他明明就——她甩了甩頭,揮去滿心的燥熱和慍怒感,將注意力全擺在「生意」二字上。

  一想到有可能辜負老夫人的期望與托付,她的胃就不禁悄悄翻騰絞擰了起來。

  「對不起,這位公子……」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我不知道……」

  「我要親自和溫老夫人商談。」齊鳴鳳打斷她結結巴巴的道歉,語氣有一絲不耐。

  秋桐咬了咬下唇,面對他的氣勢霸道蠻橫,勉強抑下心底小小的反感。「我會去稟告老夫人,公子請在錦繡堂候坐稍等。」

  「我沒有應付矯情虛禮的興致。」他經商的手段首重快、狠、準。如鷹集一旦鎖定目標,長空一擊即中,絕不失手。「要,就馬上談,否則,我相信「吹雲坊」會很樂意立刻接下這筆生意的。」

  她的臉色瞬間變了。

  就算再不諳江南絲繡商事,她也知道「吹雲坊」是老溫家「漱玉坊」的死對頭,這些年來她也側聞「吹雲坊」段家搶了不少生意,雖然他們論絲的質量、繡的功夫都略遜「漱玉坊」一籌,但是他們削價競爭,以大量人力與財力吞掉了幾條大通路。

  要是這次再讓「吹雲坊」奪了先機,搶走了大生意,那他們溫家還能有活路嗎?

  「公子,請隨我來。」她心底惦量權衡之後,毅然決然道。

  不管怎麼樣,先穩住大客戶,其它的慢慢再說了。

  第三章

  溫老夫人幾乎是措手不及的。

  秋桐這丫頭前腳才一跨進門來稟報,那個年輕男人下一瞬間已走進棲霞樓裡了。

  她強忍著怒氣,倨傲地自鋪滿厚厚錦墩的躺椅上坐起來,不著痕跡地調整了腕上佩戴的翡翠老冰種玉鐲,抹平了因躺姿壓縐了的靛青繡金衣擺。

  秋桐有一絲驚惶地瞥了那高大男人一眼,好似訝異著他為何不待相請,就進來得這麼快。

  溫老夫人蒼老卻精明依舊的目光緊緊盯著那器宇軒昂的高大男人,刻意加深了輕蔑高傲之色,可是沒想到她慣施的沉重壓力對他而言,卻像泥牛入海般消失無蹤,他的神情平淡如故,甚至連眉抬也不抬一下。

  溫老夫人多年經商,閱人無數也見慣大場面,可此刻胸口卻升起一股忐忑不安的凜然,她看不透這個年輕人。

  儘管他也在打量她,她卻無法從他深沉的眼神裡看出一絲端倪。

  而迷霧般無形的對手遠比嘶吼叫囂或揮舞著武器而來的敵人,更加可怕。

  「你要跟我談生意?」溫老夫人冷冷開口。

  是另外一頭覬覦溫家雖一時落拓,卻體質依舊雄厚可觀的野獸嗎?她是老了,精神不若以往了,但仍嗅聞得出獵人嗜血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讓「漱玉坊」落到這步田地的,但這些日子以來,她也想過要重新整頓溫家產業,可一來缺錢,二來缺才,往日通路已萎縮,再不就是被對手扒吃搶奪了大半,加上這兩年自家桑葉欠收,其它桑農們又紛紛將質量上等的桑葉轉賣給了其它能付現銀的商家,於是她溫家的蠶繭逐年減產,質地也不若以往。

  溫老夫人苦笑,乾癟的老手顫巍巍地緊抓著扶手,那堅硬的雕花線條深深指陷入肉。

  不過就這兩三年,赫赫顯名的「漱玉坊」就逐步崩壞,眼看著將瓦解消蝕一空了。

  至今,她還不願相信受上天恩寵眷顧的江南溫家,竟會蒙受這一連串天災人禍的噩運肆虐。

  「是。」齊鳴鳳淡淡道。

  「談什麼樣的生意?」溫老夫人警戒地盯著他,語氣不慍不火。

  「我要「漱玉坊」出產的八千匹最上等的月光緞、五百匹霞影紗。」他口氣淡然,字字卻如雷震耳欲隆,轟得秋桐和溫老夫人心下大大一跳。這是一筆天大的巨額訂單啊!

  溫老夫人有些喘不過氣,她目光炯炯地緊盯著面前偉岸高大、面色平靜的男人。

  「你說,八千匹上等月光緞、五百匹霞影紗?」

  「我會以高子市價兩成的價錢購買,但三個月後交貨。」齊鳴鳳的眼神漠然,淡得近乎無聊。

  溫老夫人兀自沉浸在這突如其來的驚喜之中,而歡喜得心兒坪坪跳的秋桐卻無意中瞥見了他冷如寒冰的目光。

  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他的臉上沒有喜色,沒有興奮,甚至沒有任何波動的情緒。

  相較之下,昨夜的他雖凶悍深沉而危險,卻有人氣多了。

  可今天淡漠平靜的他,卻比昨夜身上散發出洶湧凌厲氣勢、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那個男人,還更加可怕。

  為什麼?他明明就坐在那兒,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

  「為什麼?」薑是老的辣,溫老夫人沒有被這雪中送暖炭般的天大好事給沖昏了頭,在定了定神後沉著地問:「「漱玉坊」近幾年狀況並不好,我們的蠶絲產量銳減,出貨量縮少,放眼江南地區,百步一坊,十步一織,你為何偏偏挑「漱玉坊」做相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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