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沖喜?沖什麼喜?他大哥大嫂都已經替他老爹生到第三個孫子了,沖的喜難道還不夠?
說什麼曲家姑娘早已十八了,還不把人娶過門是連家最大的恥辱。
拜託!不要以為他不知道,大哥連震宇多次去曲家,代他表明希望迎娶曲家姑娘入門,曲家總是能搬出理由延遲婚約,這可不是他單方面的問題。
雖然連震永的確很高興曲家沒嫁女兒的意願,但這是他的錯嗎?居然說什麼曲家是因感受不到連家的誠意,所以這次要他親自登門拜訪,以表達連家重視曲家婚約的程度,並告知因連老爺重病臥床不起,希望能允許連家於近日迎娶曲家姑娘。
「根本就是藉口!」連震永忿忿不平地道。
策馬在連震永身後的,是連震永的大哥連震宇的兩位副手南柏郁及阮松青,還有恰巧下山與連震永相聚的師兄呂昆陽。此時三人正努力忍住即將衝口而出的笑意,略帶同情地看著單騎在前的連震永。
連震永雖有一副高大厚實的體格,卻有著一張與身形完全回異的臉容。並非說連震永長得不好看,相反地,還極為俊美。
高挺的鼻,配上形狀完美的濃眉,還有著一雙與他兄長連震宇相同、不應該出現在男子臉上、極為美麗的眼陣。
擁有這得天獨厚的美貌,已是相當令人難以抗拒了,偏偏連震永還有張令女人望之神迷的略厚豐唇,尤其是那笑起來的模樣,雙眸微彎晶亮,開啟的唇形完美地露出整齊潔白的齒,更是迷煞不少女子的心魂。
呂昆陽還記得第一眼在山上見著年幼的連震永時,還以為連震永是新來的小師妹,這讓他一直欣喜不已,直到真相讓他心碎。
此次呂昆陽下山,特地繞往蘇州見見久末碰面的連震永。說實在的,他還挺懷念連震永那讓山水失色的笑容;只是。令人失望的,此時不只見不著那令人目眩的笑,取而代之的,是滿身怒氣、蹙眉撇嘴的臉容。
難得能從連震永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呂昆陽笑開懷了,覺得這趟蘇州行,真是太值得了。
此次被逼著上曲家,已讓連震永心情鬱結惡劣到了極點,而炎熱的天氣,更讓連震永的脾氣暴躁難平。
此次離家,唯一讓連震永感到開心的,只有一點,那就是終於可以擺脫家裡三個小鬼的糾纏。
他大哥連震宇與大嫂年如意,多年前曾受人坑害,不僅導致大嫂出走,還因而失去了他倆的第一個孩子。因此,兩人重逢後,便一直致力於生孩子這件大事,以將連家塞滿一大群小鬼為目標,不斷地努力著。
看著大哥現在離不開大嫂的模樣,連震永實在不瞭解,為何一開始不願娶妻的大哥,可以在娶妻後變得完全判若兩人。有次他實在忍不住地問了。
「大哥,是什麼原因讓你在失去大嫂的那幾年,拋下所有一切,大江南北的尋她?」記得他是這樣問的。
「因為我愛她。」連震永還記得當時大哥溫柔的神情。「為了如意,要我受千刀萬剮之刑我也甘願。」
對此,連震永信誓旦旦地回說:「我永遠不會笨到做那種事。」
「等你遇到時,你就會知道了。」連震字笑得神秘。
連震宇的回答,讓連震永印象深刻,但這種感情,他完全無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不顧連震永黑沉的臉色,呂昆陽策馬上前,來到他身側與之並騎。
「都不知我有多羨慕你。」呂昆陽笑道。
呂昆陽有著不同於連震永的書卷氣質。雖然呂昆陽長得也相當俊俏,但站在連震永身旁,很輕易便被比了下去;唯一不讓人忽略的,是他那安逸的神態,還有無害瀟灑的笑容。只是那平時極為瀟灑的笑,此時看在連震永眼中,卻讓他厭到非常刺眼。
連震永斜瞅了呂昆陽一眼。「我情願同你對調身份。」
連震永的怨忿,換來呂昆陽的哈哈大笑。
「看來你真的很不贊同這門婚事。」呂昆陽一點也不在乎連震永射向他的怒火,難得嘲諷地道:「你應該感到慶幸,起碼你還有爹娘幫你定親,而你的未婚妻也沒有跑掉。」
連震永移開視線。他明白呂昆陽雖是含笑說出這番話,但其實呂昆陽心裡是一點也不開心的。
對呂昆陽這個師兄的背景,連震永知道得並不深;雖然師兄弟中,連震永一直與呂昆陽感情最好,但探人隱私不是他的個性,只是難以避免地,多多少少會從其餘師兄妹口中聽聞呂昆陽全家被滅門、未婚妻改嫁仇人的種種駭人消息。
他明白這番話是呂昆陽埋在心中的傷痛,這讓連震永對他與曲家婚事的怨對,減輕了不少。
「你沒見過你的未婚妻嗎?」呂昆陽好奇地問起,口氣裡完全沒有其它的情緒,好似他剛剛帶恨的語氣,全只是連震永自己的幻覺。
對此,連震永早已習以為常。呂昆陽是個將心思埋在肚裡的人,連震永也很識相地隨著轉移了話題。
「我只在她六歲那年見過一次,哪裡會知道她現在是圓還是扁。」連震永沒好氣地道。
「六歲?」呂昆陽驚道。「那你對她最後的印象是什麼?」
連震永苦笑了起來。「肩上的一大攤口水。」
連震永的回答,不僅讓呂昆陽笑開了,連跟上前與兩人並騎的阮松青及南柏郁也都大笑了起來。
「那你一定印象深刻了。」呂昆陽忍不住調侃起連震永。
「很難忘懷。」連震永搖了搖頭,大歎了口氣。
「難怪你這麼怕家裡的小鬼。」阮松青終於明白連震永對小鬼的恐懼從何而來了。
連震永心裡其實也不明白,或許真的是如此吧。自十四歲那年,那小小柔軟的身軀離開了他的懷抱以後,那種若有似無的失落感,陌生得讓他害怕不已。
他分不清恐懼是來自於小鬼,還是因為那小鬼是個女孩;總之,自那時起,他便遠離所有小鬼與女人,不願多與他們有不必要的相處機會;他相信,這樣他就不用面對心裡陌生的情感,那種情厭不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