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君安躲在符華堂暖呼呼的胸懷裡,很靠近、很靠近,近得足以聽見他體內沉穩的心音,卻始終聽不見,他真正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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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那麼愛生氣,真要說起來的話,六神裡也幾乎無人見過他暴跳如雷的摸樣。說穿了,就是不會搗毀自身美好的形象。
可是他維持了這麼多年,也終於在今日曝發了。
貴風茶樓的客房裡,籠罩著淡淡的寒冷,明明六月天已經不再落雪,但路上的積雪化成春水後,這間房還是有點冷。
「我說過,不要輕易離開樓子,真是聽不懂嗎?」符華堂沉聲,難得發怒。
祝君安呆若木雞的坐在椅上,面容略顯蒼白,不知道是天生就這麼白皙,還是因為先前的遽變讓她慘白如蠟。
她不吭一聲,符華堂便轉了身,祝君安以為他要拋開自己離去,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對……對不住……」
符華堂瞧著她,口氣冷淡。「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抽開手,他想要退出房,怕是一會兒火起來,定會開口罵人。
「是我胡鬧,以為住在貴風茶樓裡可以吃好穿好,想和老爺炫耀,希望帶他來樓裡嘗嘗鮮、開開眼界,你知道我窮得連讓自己溫飽一餐都不行。」
可是她錯了,錯得太過離譜,錯得差點也要賠上命了。「老爺說我性子嬌,只管自己好,現在不出事是運氣好以後要是有事也扛不了。」
祝君安抹著淚,說得哽咽。「我不服氣……真的好不服氣啊……」如今,都被老爺說中了,但往後,再也沒人提點她了。
符華堂沉默,背著她不瞧她一眼,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小符哥哥,別……生氣,我改、我一定改!乖乖聽話……不出樓子……」忽地,祝君安放聲大哭,哭得好不傷心,他的無動於衷,令人心碎。「求求你……別不理我……」
淺淺地歎息逸出薄薄的唇瓣,符華堂坐回她面前,兩手抱胸地看著她哭得稀里嘩啦,醜得像只鴨。「好醜!沒人像你哭得這樣醜。」
祝君安哭得抽抽噎噎,甚至還漲紅了臉,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宣洩情緒。
抬手抹去她的淚,符華堂的怒火不知怎地就消失了,果真男人還日疋怕女人的眼淚,一落個沒完沒了,就準備投降了。
符華堂起身方轉了腳跟,又被祝君安一把給拉住,哭腫得像核果的眼睛死命地盯著他,怕他又惱火了。
「放心,我只是到隔壁房拿寶盒,有些事要問問你。」抹掉她的淚,符華堂拍拍她的腦袋,像是哄小孩般。
聽他如此說道,祝君安才肯放手,只見他出了房門,不一會兒又回到面前,手裡提了小包,輕輕地擱在桌上。「那群刺客,恐怕也是見過我到先機閣,才會對老爺痛下毒手……」
「你認識他們?」祝君安哭得有些瘖啞,說起話來粗得難聽。
「聽過六神嗎?」符華堂才問,祝君安臉色馬上一僵。
「小符哥哥……你……真是六神裡的人?」不可能!小符哥哥長得那樣美,根本不像個惡人相,哪會是惡名昭彰的六神?
「你信也罷,不信也好。六神遁隱在天朝裡已經許多年,如今必須出世了。」不為別的,一旦天女甦醒,六神的命運又會開始運轉起來。
「這什麼意思?我不懂。」
「先前六月雪,已經開始令天下大旱,天朝各地陸續傳出災情,要是天災再這樣下去,六神勢必得出世鎮壓。」
然而,六神的後頭卻還有皇宮來的刺客,步步逼近,他們也不明白,為何天朝到現在不僅不願藉助六神的力量,竟然還想將他們逼入絕境。
「天朝的氣脈,已經開始紊亂,所以陸續有異象產生。」
祝君安沉默,只是看著桌面上的寶盒。
「你說你要得天朝氣脈,我不問為何,但是我要告訴你,若是和六神作對,你絕對討不了便宜。」符華堂認真的看著她。「即便我不和你計較,可其他的人,絕不饒你。」
「六神要天朝的氣脈,是要助天下嗎?」
「是與否,你也不必過問。總之,天朝氣脈六神是非得不可。」符華堂將寶盒推到她面前,並旦父出那把蟾蜍琉璃黃金鎖。「這東西我交給你,是因為信你。若你想逃離貴風茶樓,想逃出我的保護,下場定會和老爺一樣。這天朝,只有六神能夠與皇朝相抗衡。」
「你說,我……」
「你和六神有交集,皇宮裡的人是不會放過你的。若不做到趕盡殺絕,是無法善罷甘休的。」她和六神,現下處在同一條船上。
符華堂這才明白,蔣燦兒、居月和六神結下的緣分,其實不過就是孽緣。
不過好在滕罡和殷孤波心甘情願,但他呢?他和君丫頭也不過是舊識,從前她是喜歡自己,所以凡事為他出頭。但眼下大家都長大了,誰還會惦念著以前娃娃時期的愛意?
「難怪,我就在想,小符哥哥怎會沒事要我住進貴風茶樓裡頭。」祝君安乾笑著。「我以為自己是麻雀飛上天,讓美人哥哥喜歡上了哩!」她笑得很燦爛,可是心底卻酸得刺骨。
「你啊!沒事就是愛亂說話,真當自己還是小孩?」
符華堂沒發現她眼裡的不尋常,那雙眼現在笑得如此開懷,哪裡有先前的悲?
「是呀、是呀!我別的不會,就是這張嘴可以說得天花亂墜,嚇死人。」祝君安轉過頭面對著桌上的寶盒,沒讓符華堂看見她的失落。
他當她還是從前的丫頭,那她就只能做他心裡想的那個丫頭。說到底,小符哥哥這麼美,哪裡看得上她這張平淡無奇的臉面。
祝君安從沒討厭過這張皮相,以前也受這平庸的容貌不少好處,大伙見她普通至極,對她也沒有太多喜好,一見也會忘記。如今,她卻覺得不好,這皮相連小符哥哥都不太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