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時候,你手裡還沒這個包,如今平白無故多了出來,不是搶是什麼?」
「爺兒還真是眼尖,瞧得那麼仔細。我說你啊,是不是喜歡上我了?」祝君安俏皮地眨眨眼,說起這話臉也不紅,臉皮厚得像堵牆,想必要鐵鍬來砸才會破哩!
「三八丫頭!」符華堂惡狠狠地啐了一口。「就憑你這種平凡無奇的長相,哪點吸引人?」長那麼大,還沒見過哪個女人比她不知羞的。
祝君安翻了個白眼。「那你窮追不捨是做啥呀?」這些渾話她見酒樓裡的人常說,不知不覺也就學了起來。
「替天行道。」
「爺兒,你在抓妖嗎?」祝君安懶懶地瞟了他一眼,這傢伙煩是不煩,這種笑死人的老話也能說。
只見符華堂淺淺一笑,那模樣可會迷倒眾生。「是,就抓拿你這隻小妖!」
一掌朝她肩上按去,符華堂本欲擒拿她,怎料祝君安一個反身閃過,悠哉地閃過自己,直直地退了好幾步。
「那要看爺兒有沒有本事逮人囉!」祝君安笑嘻嘻地朝他做個鬼臉,手裡夾著從他袖口裡摸來的字條,得意洋洋地在半空揮了揮,隨即一溜煙地拔腿就跑。
符華堂瞠大眼,那張剛從錢莊裡收來做留底的紙條被她摸走,這事可是非同小可。「賊手!瞧我不把你一雙臂膀扯下來,怎能消火?」
*** *** ***
祝君安怎樣也沒想過自己會與那男子狹路相逢。
跑到腿軟了,她倚在牆角喘氣,這一跑竟逃到江邊來,奔得實在有夠遠。
只見江面上三三兩兩的小船飄蕩,這場大雪初降,水面雖沒結冰,可船家們早就不願出船,就是怕有個萬一,畢竟扁舟沒有大船牢固,要是駛進結冰的水面,輕輕一磕碰,立刻就破洞了。
抱著小包,祝君安攤開掌心,見到方才從對方身上摸來的紙條,皺巴巴成了一團。「嘖!要是摸到個銀袋該有多好?」壓平紙面,她才瞧了兩眼,驚訝得差點合不攏嘴。「一……一百兩?!」
上頭龍飛鳳舞地壓了風雲錢莊的印,祝君安再定睛一瞧,這字據是給貴風茶樓留底用的,但這茶樓可不就是那貴得要命,整座樓子拿金銀打造的茶樓?
「呀呀呀!」她簡直是和老天借膽才會找上貴風茶樓的碴啊!「楣楣楣!我今兒個是不是被衰神看上眼了?」
貴風茶樓可是春風大街上最招搖的商家,據說後頭還有天皇老爺撐腰哩!
祝君安的肩頭垂了下來,捏著字條,小臉煞白,沒有想過自己有天竟會想要剁掉這只賊手!這惡習養成,要戒實在很難,如今竟還惹來大風波……
祝君安見身後無追兵,匆匆將字條收進懷裡,抱著小包準備打道回府時,遠遠聽見江邊有人嚷著聲。
「姑娘,別想不開、別想不開吶!」
回頭一看,祝君安看見一道纖弱的身影佇足在橋頭邊,已爬上石欄杆。
「嗟!這江水冷成這般,還真有勇氣跳。」她拉拉衣襟,縮著腦袋,話講得挺酸。「要是我,才不幹哩!」
「啊啊啊!姑娘,萬萬使不得呀!沉下心、沉下心來!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非得尋死尋活來著?」
一旁的嚷聲讓眾人圍觀,祝君安搖搖頭,說不定人家本來沒有那勇氣跳,但讓那多事的傢伙一喊,不跳多沒面子啊!
「啊,別別別呀!」
後頭尖叫聲連連,祝君安本來理都不願理,然而這一串激動的喊叫聲,終於讓她轉了腳跟,糊里糊塗地走到橋頭邊。
「多事多事!別人的閒事你倒也管得很熱衷吶!」祝君安罵著自己,不趕緊窩進自個兒的豬窩躲避,要是後頭的追兵來逮她,她有十條命都不夠換!
定睛一瞧,祝君安的眼珠差點滾出來,站在石欄杆上的女人,正巧是酒樓裡的姑娘。
打了一個寒顫,祝君安趕忙鑽到最前頭去。「呀,這不是劉姐姐嗎?」
哭得淚眼婆娑,欲尋死的姑娘低頭一見,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孔,便哭得更大聲了。「君丫頭!」
「姐姐今天好雅興,到橋頭上來吹風呀?」祝君安笑嘻嘻的說,一旁圍觀的眾人紛紛投以白眼,若不是這死丫頭和那位姑娘相識,說這種話準會遭眾人打罵。
「丫頭,我不願活了!」
「姐姐長得這麼美都不願活下去,丫頭我這副平淡的容貌,也苟且偷生賴活了這些年頭。那你教君安該如何是好?」
「生得美有什麼用?東大街的張秀才還是負了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把花容月貌都給哭丑了。
唉!又是個情癡吶!明明都說青樓女無情,可這春風大街卻專出癡情女呀!
「姐姐呀,你這一跳下去,就沒給自己留後路囉!到時天人永隔,張秀才要是有情有義的抱著姐姐的屍首哭得死去活來、呼天搶地,事後姐姐後悔了,這人鬼殊途你說怎麼辦?夜夜尋人就得入張秀才的夢裡囉!」祝君安歎著氣說道。
「他對我無情,怎會惋惜?」嚷完,她絕望地嚎啕大哭,忽地一陣風刮過,單薄的身形搖搖欲墜,眼看就要摔落橋下。
「姐姐……」祝君安疾呼,扔了小包衝上前去,一把托住她的腰,怎奈腳底一滑,就這樣遭人拖著一道跌下,雙雙摔落江河裡。
眾人驚呼連連,見兩個弱女子在冰冷的河面上載浮載沉,一時也沒了主意。
「救命啊……」祝君安不諳水性,沒想到救人一命不僅沒添什麼福報,如今倒是早一步登極樂世界了。
在一片嘩然聲中,沒人敢跳入冷冽的江水中搭救,只見此時一道銀白色的蹤影顯現,像條妖嬈的白蛇,將女子捲上岸旁,把她們從鬼門關前救了回來。
符華堂收起軟鞭,隨即俯下身張望,希望獲救的兩條人命沒有大礙,只是那張本是溫文爾雅、風流倜儻的桃花面,突然變得猙獰,可怕得像是惡鬼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