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實話對您說了吧,」他不得不坦白,「上次是虎爺叫我那樣說的。」
「什麼?!」
「都怪小的貪財,請夫人恕罪!」
「那到底……這簽是好是壞?」
「夫人,上山采蘼蕪,的確源自樂府民歌啊!您沒讀過嗎?」
呵,是,她怎麼忘了,小時候琅琅上口的東西,怎麼一時想不起來?難怪她覺得這句子如此熟悉。
她早該憶起,就不會上當了。
可惜,不知是渴望幸福的心讓她故意忘記,還是鬼使神差,坐錯了花轎,嫁錯了郎。
「小姐!小姐!」
她轉身就走,瑞兒在後面一邊跑一邊喊,卻追不上她的步子。
才出廟門口,便看到龍震揚站在那兒等她。
呵,他可真是消息靈通,知道她今天會來此求籤,早早在這兒候著。
「怎麼走得這樣急?」他慌忙迎上來。
如同上次一樣,這回,他也在廟裡安排好一切。那日故意提到月老之事,就是想用最後一招來挽留她……可她這樣急著走,難道表示他的計謀失敗了?
紫虞定定地望著眼前的男人,這個騙她、害她、毀了她爹的男人,就算心中再不捨,也不能再沉淪了。
「我在找紙和筆。」她低聲說。
「紙和筆?」龍震揚一怔,「現在就要?」
「現在就要。」態度異常堅決。
「好,你等等。」
他連忙四下張望,看到一個代人書信的攤子就在附近,立刻快步走上前,拋出一大錠金子道:「你的紙筆,還有墨,我買了!」
那人感到莫名其妙,但看到這天降的橫財,馬上拱手相讓。
龍震揚即使披了溫柔的外衣,換上悔過的表情,可一面對別人,還是一樣霸道不講情理。
他這是在討好她嗎?
如果這樣的行為是在出事之前,她肯定會感動不已,發誓終生與他廝守,不論付出什麼代價;可是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小姐,你想寫什麼?」瑞兒匆匆跟上來,氣喘吁吁地問。
「先別問,替我磨墨。」
她在桌邊坐下,輕輕握住筆,思緒如潮水般湧來。
「休書──」她一邊寫,一邊朗聲念道:「風氏紫虞,商賈之女,蒙虎騎校尉龍門震揚垂青,大中三年,盛夏之日,明媒正娶,成為宗嗣之妻。然風氏不思感恩,言語時常頂撞夫君,隨意取用婆婆遺物,不尊不孝;嫉妒妾室,懶於家政,無淑女之風,少賢妻之德;且體弱多病,危及龍家子嗣香火。入門短短兩月,七出犯之有四,龍家上下,實難忍受,立此休書一封,從今以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她停筆,伸出食指,咬出血痕,按在紙上,留做手印,然後遞到龍震揚面前。
「什麼意思?」龍震揚震驚之中,焦急的雙眸凝視著她。
「你簽上字就行了。」
「你要我休了你?!」他大吼。
「還能有別的結果嗎?」她揚起澀笑。
「你忘了我們的孩子?」
還是這招?沒用的,她已經鐵了心要與他一刀兩斷,不再有任何瓜葛。
「到底是為什麼?」龍震揚不甘願地叫道:「你不是去求籤了嗎?簽上怎麼說的?」
「求不求籤有什麼關係?」她瞥他一眼,「反正無論我求的是什麼,你都用銀子收買瞭解簽的人。」
他頓時啞口無言。
「什麼叫天意?」紫虞搖頭,「這就是天意!如果我沒有識破你的詭計,說不定就真的會隨你回去。可就在這關鍵時刻,上天幫了我,讓我知道了一切真相……龍公子,從今而後,你我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宛如遭遇青天霹靂,像化石一般立在原處,任由紫虞毅然轉身離開他的世界。
*** *** ***
蘇桃穎藏在這客棧已經半個月了,除了惶惶不已,終日無事可做。
然而,該來的人還是會來,她早已暴露行蹤,只是她不自知罷了。
客房的門被推開,灰衣蒙面男子邁了進來。
蘇桃穎正坐在窗前凝思,轉頭望到來人,如遇鬼魅般,頓時撲倒在地。
「尊、尊主……」她結結巴巴地道。
「你以為躲在這兒,我就找不到了?」灰衣男子冷冷地道。
「婢子未能完成使命,不敢前去見尊主。」
「哼!你若真的有心無力,我也不會怪你。可你生的卻是背叛之心,叫我怎能饒你?!」灰衣男子喝道,不被她的虛假欺騙。
「尊主,冤枉啊!」她仍想狡辯,「為了完成使命,婢子不惜暴露身份,尊主如此說話,實在太傷屬下的心了。」
「我是讓你去偷畫,不是讓你去殺人!」冷凜的目光直盯著她的眼,令她心顫。
「婢子……」
「好端端,你謀害風家老爺子幹什麼?別以為你打的鬼主意我會猜不到。」
「婢子……只是想挑起龍府中的爭端,以便下手。」
「你還想狡賴!挑起龍府的爭端,與你偷畫有什麼關係?說實話吧,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只怪婢子考慮不周……」
「不說是吧?好,我來幫你回答。你殺了風老爺子,嫁禍給龍震揚,便能讓風紫虞永遠憎恨龍震揚。他們夫妻離散,你便有機可乘,讓龍震揚把你扶正,對不?」
「我……」自知陰謀被識破,蘇桃穎咬咬唇,仍試著為自己脫罪,「雖然完成尊主的使命事大,可順便得到一些我想要的東西,難道不可以嗎?」
「問題在於,如果你真心站在我們這一邊,怎麼會這樣愚蠢?」
「什麼?」她不懂。
「如果我們得到遺詔,朝廷易主,龍震揚失去靠山,你身為他的正室,到時候說不定會跟著他一塊被砍頭!」
「尊主!」這話一語驚醒夢中人,她只是想把握眼前看得到的幸福,她錯了嗎?
「所以,你根本沒站在我們這一邊,根本沒打算替我們盜出遺詔,是嗎?」灰衣男子冷聲斥責。
「我……」她知道如今已經無話可辯,是她斷了自己的後路。「尊主,婢子只希望你看在丞相的份上,讓我死得痛快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