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卿憐愛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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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此言差矣!連月豪雨,到處水患成災,咱們糧倉豐盛,捐幾袋白米根本不算什麼。」柳膺月不怕死地進諫。

  他著實不懂這位義兄的無情,十多年前義兄是多麼慷慨無私,在義父去世及失蹤十年回來後,一反從前的熱情,一張臉如凍結的秋霜,始終未曾解凍。

  幸好對家人手足的照顧仍一如昔日,不因富貴而離棄,肩負起應盡的責任,除了少言寡笑。

  恩天隨闔上帳簿,凌厲似刀的鷹眼一掃。「這是官府的事,你叫地方官上書朝廷開官倉,我不是善男信女。」

  「你又不是不知道遠水救不了近火,光這趟來回就不止上把個月,怎麼救得了急難。」

  江南水患造成良田變水沼,數十萬百姓失去家園及親人,日子苦不堪言,到處都是難民和乞丐。

  揚州城在近日擠進一波波的難民,攜老扶幼地縮在大戶人家的屋簷下,期盼一口剩菜殘羹可食。

  看在柳膺月眼裡不免歉吁,希望能為這些流離失所的災民做一點事,盡點微薄心力。

  「膺月,我是商人,商人不做損己之事。」江南水患關他何事。

  「商人也是人,幾旦米對追雲山莊而言,不過是不痛不癢的一根小毛髮,何必狠下心來視若無睹?」

  推開座椅,恩天隨站起身,望著放睛的天空。「那是他們的命,怨不得人。」人該各安天份,不應強求非份之福。

  有些無奈的柳膺月不免氣悶,賭氣地說道:「我自掏腰包買糧倉的白米總成吧!」

  「是嗎?」他將視線落在有氣難伸的義弟身上。「隨你,不要忘了入帳。」

  「你……」柳膺月氣得不知何雲,握緊的拳頭又鬆開。「你真的很冷血。」

  「冷血?!」恩天隨冷嗤了一聲,嘴角有抹殘酷的弧波。「天若不冷血,豈會連月豪雨,去怨上天吧!」

  真正冷血的是老天,它要毀滅浩浩人海,他不過是順應天理。恩天隨一點也不覺有錯。

  「大哥--」唉!柳膺月輕歎一聲,為無法扭轉困窘而心冷。「算了,你已經沒有心。」

  最後那一句話,他近乎耳語的自我嘀咕,卻飄進內力深厚的恩天隨耳中。

  心,他有。「我有心,只是不像你這般濫用,不是每一條生命都值得救。」

  當初,父親和二娘帶著他及兩位幼妹回鄉省親,因為一時不忍而救了幾位苦難的劍客,並剖心以待。誰想到一時心軟所造成的結果,竟是天人兩隔。

  文弱的父親慘遭殺害,年輕貌美的二娘被輪姦有愧婦德剔頸而亡。連年僅十二、三歲的妹妹為了護著他,恩家僅剩的血脈,不惜自卸衣物以誘歹徒換他一命而遭姦淫,事後撞石以表貞節。

  但喪心病狂的賊子仍不放過他,一心要置他於死地。

  百無一用是書生,他在那一刀刀不留情的血光下,終於領會了這一句箴言,代價是十五條人命和前胸那道足以致命的十寸劍痕。

  因此他棄文習武,全心用在武技修為上,以期有日能手刃仇敵,慰亡靈於枉死之城。

  只是他的天資魯鈍,筋骨已長成年少,在學藝過程頗為艱辛,往往要付出旁人十倍、百倍的努力,不似那人……

  那人習藝如同呼吸一般簡單,他花費半年才學會第一招,而那人只要一天,不知那人過得可好。

  一想到那抹粉蝶似的身影,心情不由得沉重些,全是拜「善心」之舉而毀掉多年情誼。

  若不是為了救縣令之女,若不是信任千金女,豈會被她撞見兩人衣衫不整的相擁在床,讓她氣惱的拂袖而去,至今仍未現身。

  其實他是有口難訴,全是被所謂的大家閨秀所害,誰會曉得出身良好的千金小姐會半夜爬上男人的床,偏又教夜半想找他捉流螢的她逮到。

  做人坦蕩又如何,不敵一番假象,他再也不善心大發,寧可無情冷心,好過一再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兩次的善心,兩次的傷痛,夠了。

  相信善有善報是愚人,蒼天無眼。

  「大……大哥,你……」柳膺月吞吞吐吐的有些侷促,為難地想找兩句適宜的話。「義母她……」

  光看他支支吾吾的表現,恩天隨大概有個底。「家仇未報,你就這麼回娘吧!」

  回家這些年,他都是用「家仇未報」來搪塞義母的逼婚。

  「怎麼成,你都不小了,恩家的香火……」他很不想當三姑六婆,可是……

  義母因家變而長期茹素禮佛,很少出佛堂,但為了恩家傳承,不得不三番兩次耳提面命,囑他多提點些。

  恩天隨微眉一斂。「恩家香火有你,早點娶房妻室多生些男丁來承繼。」

  「我又不姓恩。」真是的,老要算計他。

  「二十幾年的養育之恩你想一筆勾銷,可憐娘用心撫育你。」恩天隨故做慍樣地睨他一眼。

  柳膺月的俊臉一垮,當下成了漏斗。「大哥,你在折煞小弟。」

  長兄未娶,小弟豈敢掠美,分明要拖人下水嘛!哪有「外人」繼承恩家產業的道理,何況如今盛況,全是大哥一手打造出的江山。

  坐享其成非君子所為,報恩另有他法,才不要淪為義母和大哥爭鬥下的籌碼。

  「就事論事,咱們是一家人。」言下之意要他多吃少言,一張口的用處不是挑是非。

  「根本在以長兄身份壓人。」連自家兄弟都擺出一張嚴謹臉孔。「別忘了女人青春有限。」

  女人青春有限?!恩天隨不解的肩微挑。

  「別裝蒜了,任家表妹的心意你還不明瞭,她快十九了,還要人家等多久。」

  「噢!是她。」對於女人,他倒沒啥注意。

  不管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女人在他眼中都是一個樣,嬌柔做作不坦率,自私偽善而故作矜持,絲毫無個性卻又愛裝溫雅嫻淑。

  終歸一句話--礙眼。

  「什麼叫『噢!是她』。」他故意學兄長口氣。「人家可愛你愛到骨子裡,人在福中不福這句話聽過沒?」他為任家表妹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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