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自己沒有愛上任何人,娶你也只是為了傳宗接代,既然你沒有辦法為我產子,基於對於裴族的責任以及完成爹對外公的承諾,我只有放棄你……可是我忘了,忘了我是多麼眷戀你淘氣的笑臉,活力充沛的笑聲,以及像小貓一樣蜷縮在我身邊的依賴,我就像個小伙子般癡情地凝望你,但我並不知情,這就是愛戀的表情,我以為是習慣或疼惜,我以為習慣可以改……」
他的碧眼泛出懊恨的紅光,聲音也不住乾澀瘖痖起來。
「但是當我驚覺自己真的失去你時,才發現你已滲入我的骨髓,這原來不是習慣,而是打從心底的愛戀,我錯了,我對自己犯了大錯了,所以,我願意拋棄一切名利、責任、王位,我什麼都不要,只要找回我的妻子,我的秋兒!」
他的聲音宛如勁風掃過,在她耳邊呼嘯著,蘭禮秋寂靜地站在原地呆望著他,腦中尋找著陰霾過後的曙光,但她卻不敢往前踏上一步,因為,她不確定這是陰霾過後的曙光,還是陰霾過後,另一層更令人無法忍受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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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難得的落下大雨。
既然甩不掉那男人,昨晚她就已搬回茅屋居住。
茅屋外頭打雷又閃電,蘭禮秋獨自坐在屋裡,幾盞幽幽的燭火伴著她,她的一聲低歎,立即在這狹小的屋內迴盪繚繞。
那男人還守在屋外沒走吧?雨勢這麼大,他……這又是何必?!
起身望向窗外,那人果真還站立在門板外,等著她的一句話。
她回頭盯著那扇門,眼淚顆顆墜落。
他說了一輩子的謊言,只為了求生存,只為了完成父親的承諾,只為了負起對族人的責任,他並不快樂,而她與他相處多年,竟也粗心的沒有察覺……不,其實她是有感覺的,記得她曾對自己的爹說過,覺得那男人人前笑,人後愁,所以她才老喜歡做些事逗他,總認為他那笑才特別的真,也特別好看。
但她並沒有深入去研究為什麼,只是駑鈍的活在自己假想的快樂天地裡,享受著他的溫柔、他的呵護,直到她被狠心拋棄為止——
「阿葛,他說要找回被他拋棄的妻子,你說,他的話,能信嗎?」她聲音低啞的問向腳邊寵獸。
阿葛沒法回答她,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苦著臉看著主人。
「他離開了依賴他已久的東霖,也拋棄殷殷期盼他回去的裴族,這些他說全是為了我……我可以就這麼相信他的話嗎?真的可以嗎?」她自顧自的繼續問。
那男人像鋼鐵一般箝制住她的心靈,她掙扎著要擺脫,卻發現面對他的悍然訴情,她竟軟弱得不知如何抵抗。
「就算他說的是真話,但他曾經給我的傷害,難道我都能毫無芥蒂的一筆勾銷嗎?還有我那未出世就夭折的娃兒,我又該怎麼給他交代?」
她無助的落淚,卻習慣地在落淚的同時跟著偽裝起堅強的笑。
現在的她,終於覺得自己的笑容好醜,好姨說得沒錯,她的笑好怪,因為這笑容和笑聲裡,什麼也沒有,空洞得令人毛骨悚然!
深吸一口氣,蘭禮秋目光瞬間如火球般燒向那扇門。「回去吧,我不可能原諒你的!」她在朦朧的視線中,朝著門外嘶聲說。
「我會站到你原諒我為止。」門外的嗓音伴著雨聲,顯得沙啞不清。
「不,就算你站到天荒地老,我也不會再接受你的!」
「那我就站到天荒地老,直到化為石頭為止。」
「你!」她氣結。「想不到你也學會耍賴了,但這是沒有用的,沒有用的!」
忽然一聲雷打下,轟隆隆地,彷彿要震裂開她不安的心。
「是嗎?就算沒有用,我也想這麼做,只要能夠站在離你最近的地方,我就心滿意足——」
「不要再說了!你休想再以神人的嗓音迷惑我,我知道你是騙子,你眼神棍沒有兩樣,只不過是更高一等的騙子,你欺騙眾人,欺騙我!」她咬牙說盡傷人的話,現在的她只想傷害他,想他也許受到了傷害就會離去。
諸天日的臉龐在滂沱的大雨下,顯得模糊。「過去我不只欺騙了眾人,欺騙了你,也欺騙了我自己,我為謊言付出了代價,而現在的我正在贖罪。」他不在意她傷人的言詞,繼續說著自己想說的話。
「你沒聽到我說的嗎?在知道你的真面目後,我更鄙棄你了,你這個假神人,真騙子,尤其再見到你欺世的眼珠,我就恨不得挖下它們!」
他頓住了半晌才又出聲,「秋兒,別說了……你的淚我看得見的。」
蘭禮秋僵住,兩頰已濕透。原來,她既騙不了他,也騙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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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夫,你怎麼來了?!」蘭禮秋驚訝的瞪著站在門口的人。
「我……擔心你,所以過來探望。」戚楓堂靦腆的說。
「呃……噢……這個,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她尷尬的笑。
「是你爹告訴我的。」審視著多日不見的心上人,瞧她氣色跟離去前一樣糟,不,似乎更糟了,他不禁蹙眉。這趟旅行沒能讓她心情變好,釋懷情傷嗎?
「我爹?」她想起來了,自己曾經寫過信向爹報平安,想不到爹竟將消息告訴他,更沒料到的是,他竟跑來了!
難道他還沒死心嗎?
「蘭相爺還托我將這封信帶給你。」戚楓堂由懷中取出一封信。
「我爹給我的信?」蘭禮秋驚喜的接過。看來爹沒太惱她,還給她捎信來了!
她開心得連客人都忘了請進屋,站在門口就馬上拆開信來。
只是看完信後,她眨了眨眼,愣愣地望著送信人。「你知道我爹信中寫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