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死了?!」
依常理來說,胸口一麻肯定有事,她沒來得及審視一番,迷迷糊糊地跟著輕脆琉璃聲一路行來,花草樹木漸隱沒身後。
沒有累的感覺,只知走了一段很長的距離腳很酸,天生懶散的個性自有意識的席地一坐,卻在迷茫中醒來忽見四周景物已變。
陌生而詭異,流轉著陰謀氣味,她嗅到自己的心跳聲正在加速。
「你還沒死,不過快了。」就差一步。
一回頭,身長不及她肩高的長鬍子老頭拄著蛇形枴杖朝她走來,幾隻翩翩彩蝶似乎帶著同情目光飛繞在他頭頂,形成可笑又突兀的畫面。
但她笑不出來,雖然那雙媚人的鳳眼看起來像是彎起的上弦月淺眉一笑。
「我知道我問了以後一定會後悔,可是我不得不問,你、是、誰?」沒人喜歡被告知將死一事,尤其是她尚未作好準備。
譬如遺言未留。
「我是掌管記憶的西方之神,也可稱呼我記憶之神。」記憶之初、人之成形。
西方的神都這麼矮小嗎?「記憶之神不管人死後的魂體吧?」
她會不會走錯路?四下張望的倪紅正等著死神來領路,雲路深厚可不太好走。
「你沒有走錯路,是我引你來到天上天靈闕。」一個三不管地帶,神魔絕跡。
低等魔到不了,高等神不屑一顧,一處不利修行的四方極地,一物不存地空泛著。
「天上天……靈闕?!」聽起來挺玄的,莫非她在天上?
「沒錯,你是在神居住的世界,離人界之遙不可測。」記憶之神輕易地說出她心底所想的納悶。
窺心術不成。「當神也要有一點格調,偷聽別人的心中話有違神格。」
眼露慍光的記憶之神十分不悅的說道:「我們是聆聽凡人的心聲,給你達成願望的機會。」
「願望?!」倪紅失笑的笑出聲,想起阿拉丁神燈的故事。
原來過了一千零一夜後,巨大的精靈已縮成小老頭了,雪白的鬍子倒掛成帚一副糟老頭樣。
說不定再過個幾年就成了拇指仙翁,--蹦一蹦地往上跳也沒人瞧得見,以為是只穿著人偶服飾的跳蚤……呀呀,誰偷襲!
「不要在心裡嘲弄神祇的善意,凡夫俗女的俗念是逃不過我們的心眼。」真不該挑上這個不敬神的娃兒。
滿心不悅的記憶之神斜睨角落同樣白胡的身影,那條刺眼的紅線叫人想一把火給燒了。
誰管他姻緣天定,三生石上的名字與它無關。
「那我到底死了沒?」她感受不到半絲所謂的善意,大概是悟性不足吧!
此刻她所能關心的是自己是死是活,活人有活人的去處,死人有死人的歸處,多說無益。
而且她也沒許過什麼願望,真要死了倒有點遺憾,但不至於怨天怨地捨不得離開烏煙瘴氣的塵世,她只希望來世別再投胎警察世家,她真的不願當個人民保姆。
或者說她比較喜歡讓人保護,做個文弱如薄柳的千金小姐使喚人,僕從數十高高在上,鎮日撲蝶蒔花不問俗事,吃香喝辣好不快哉。
可惜好夢向來易碎,偶爾幻想個三秒就算不錯了,光是捉賊的時間就耗去她大半青春,哪有閒工夫做夢。
「亦生,亦死,至看你一念之間,我許你一回做夢的權利。」是好是壞但憑個人想法。
神不予置評。
「麻煩你說仔細一些,我聽得一頭霧水還是聽不出你在說什麼?」通常太慷慨的賜予肯定有鬼,神仙也會騙人。
它神神秘秘地故弄玄機。「天機不可洩漏。」
「可是我不想得知天機是什麼長相,我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死了沒有。」她的卡費還沒交,冰箱裡的草莓剩下一半不知道會不會生霉。
三叔公嫁女兒她包了三千六不去吃回本怎麼成,巷口的野狗大隊早該叫人來捉走以免妨礙社區安寧,包期的護膚大事才做三期虧大了,至少得等她皮膚變好了再死也好看些。
想東想西的倪紅就是不看臉色漸青的記憶之神,擔心這擔心那的雞毛蒜皮小事,簡直無視神的存在。
突地,--片陰影罩下。
雷鳴般轟隆聲響乍起,她根本沒清楚頭頂上的吼音出出口何處,一陣袖風揚起,輕如無物的她從雲霧中穿過,她彷彿看見百丈高的地方有兩顆冷如冰星的眸子。
雲在後退。
她的身體也在淡化中。
莫非,她已死?
魂將歸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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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幹什麼用力揭她,我還沒和她把活說明白。」
「何必多此一舉,她很快就會明白自己的處境。」多言多生事端。
「聽你在說瘋話,分明輸不起故意打斷我的叮嚀。」
人是很脆弱的,哪能不知會一聲就把她隨便一扔。
太不負責任了。
時間之神冷哼的一嗤。「叮嚀!我看是廢話一堆,正題一句也沒派上用場。」
丟盡神顏。
「你……」神語一竭,半口氣吐不出來。
時間之神與記憶之神為了賭約互執一方,絲毫不曾察覺背著姻緣簿的小老兒緊迫倪紅而去,一條紅線緊緊繫於腕上。
而人間--
有位冷邪的男子右腕多了條看不見的紅絲,線的兩端繫上姻緣。
因此。
賭注多了變化。
在他們意想不到的情況下。
成結。
吐絲。
難解難分。
第二章
妖鬼。
來自幽冥地界的一抹陰魂。
風淒淒,雨瀟瀟、群妖嚎叫,似在渴求新鮮人血洗滌千年污垢,那些樑上陳年的血垢呀!
風在哀嚎,雨在哀嚎,人也在哀嚎,遍地黃土群起一片塵囂,腥風血雨好不淒楚,百姓的心泣流成河,紅湧似潮。
一雙泛藍的獸瞳發出嗜血冷芒,以人為藥引提煉出無數害人丹藥,年屆半百仍如少年公子。
食人血、吸人魂、胎飲幼靈、抽骨成塔、筋剝蓄池,谷深之處儘是嗚咽魍魎無一生靈,樹是迷,林是霧,滿死之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