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漢歪著頭,打量少寨主俊秀溫雅的睡容,不敢置信,不過才十年的光景,記憶裡的野男孩竟會便成這副模樣。
「唔……像娘兒們。」壯漢落下斷語。
白衣男子聞言,眼皮子撩也不撩地淡道:「像不像娘兒們不重要,現下最重要的是讓少寨主歇著。」
壯漢驚道:「都睡十來天了,少寨主再不醒,老大說不定會吼聾你的耳。」
「那也沒法兒。」白衣男子聳肩,一臉聽天由命的模樣。
「呿!天底下還有像你這般不負責任的大夫。」
薄唇綻出一抹溫雅的笑意,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我這不負責任的大夫,可是『臥羅煞』的藥王神手。」
壯漢冷笑兩聲當作回應,正打算伸手捻去少寨主鼻頭上那片花瓣時,榻上的男子陡地睜開雙眼。
「呃!」壯漢倒抽了口涼氣。
眼底落入虎背熊腰的黑臉大漢,衛韶楓猛然發出一聲驚叫地跳下床。「熊!」
「甭驚、甭驚!我是陸本魁,不是熊。」壯漢急忙解釋著。
一臉驚慌的衛韶楓眨了眨眼,顫聲復誦著。「不是熊?!」
「呵、呵!對、對,不是熊,我是人!」陸本魁露出一口大白牙,藏在落腮鬍裡的厚唇揚著喜悅的弧度。
白衣男子見狀,急切地道:「既然少寨主醒了,就讓屬下替您把把脈吧!」
衛韶楓狹長的鳳眸顫了顫,微揚的劍眉疑惑地輕擰著。「少、少寨主?」
陸本魁點頭如搗蒜,那語氣顯得好不得意。「少寨主運氣背了些,正巧遇上這場暴雨,差點就要跌下深崖,幸好咱及時拉住您!」
「我……差點就跌下懸崖?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他輕蹙起眉,按壓著鬢邊的穴位,腦中仍舊茫然。
展豫怔了怔。「少寨主不記得發生什麼事了嗎?」
衛韶楓壓抑著頭痛的感覺,低斂眉,努力回想著,無奈腦中的思緒越是混亂。
霍地,他猛地一震。「等等,你們方才喊我什麼……少寨主?」
見他這反應,白衣男子與陸本魁互覷了對方一眼後,不疾不徐地道:「是!少寨主,有問題嗎?」
兩眉略沉,衛韶楓又揉了揉眉心,不解地問:「那我認識二位嗎?」
陸本魁頓了頓,猶豫了好半刻才道:「說認識也算認識,要說不認識也行。」
十年前,目不識丁、無惡不作的老寨主風運雷,為了讓獨生子風曠淮接任寨主之位,於是未雨綢繆地將他交給一個文韜武略的道士,一道學武功。
風曠淮與寨主老爹相約十年後相見。
但未料及,在少寨主歸寨之日,山裡忽然下起暴雨,若不是陸本魁領著手下出寨迎接,此刻風曠淮怕是已命喪黃泉。
而少寨主離家時才十歲,轉眼也過了十年光景,怕是記不得他們了吧!
因為他撂下那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衛韶楓被這狀況給攪糊塗了。
白衣男子聽到陸本魁這答案,無奈地搖頭。
「我是『臥羅煞』人稱藥王神手的展豫,這大黑鬍子是黑面虎,陸本魁。」
「藥王神手、黑面虎……」怎麼這些封號聽來頗為詭異?
暗暗打量著眼前氣質迥異的兩名男子,衛韶楓小心翼翼地問:「臥羅煞是做什麼的?」
遲鈍地感覺不出衛韶楓的恐懼,陸本魁挺起胸,得意的咧嘴大笑。「哈哈哈!咱們這兒是山賊大本營!」
「山、山賊大本營……」
驀地,衛韶楓渾渾噩噩的頭腦稍稍理出了些頭緒,沒料到自己竟會與山賊有所牽扯。
「我是山賊大本營的少寨主……」他慘白著一張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臥羅煞的少寨主?!
似笑非笑的盯著眼前樣貌俊秀,渾身透著一股卓爾不群氣質的少寨主,陸本魁安撫地朗道:「少寨主您十年未回寨,對寨裡陌生是正常的。」
「是嗎?」衛韶楓充滿疑惑地思忖著。
「完了!」展豫不似陸本魁的粗線條,一見這狀況,他瞬即知曉,少寨主前些日子在雨中傷得可不輕。
陸本魁側眸瞥了他一眼。「什麼完了?」
「少寨主失憶了!」
半晌,陸本魁率先爆出狂笑,將展豫的話當成笑話。「哈哈哈!頭頂不過撞個小丘,哪那麼容易失憶,我想少寨主肯定是日夜奔波,再加上驚嚇,所以才有些語無倫次。」
展豫翻了翻眼。「呿!到底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唉呀!你他奶奶的展豫,老子說說不成嗎?」
聽著兩人鬥嘴,衛韶楓有些摸不著頭緒,只覺腦中的思緒有如脫韁野馬,已完全亂了方向。
為什麼……他會對自己的身份沒半點印象?
難道,他真的失憶了?
在他深思之際,門外霍地傳來一聲急切的嗓音,伴隨著顫巍巍的腳步聲。
「風小子醒了是不是?」
「老大您別急、小心門吶!」
一道身著褐色布衣的老者衝進房來,後面緊跟著幾個男子。
老者聞言一怒。「老子不用你們幫!」
半年前他誤中官府埋伏,被打瞎了雙眼,以致失去往日的威風。
迫於無奈,這半年來他只能將所有寨務交予武功最好的陸本魁,自己則坐壁上觀、鎮守山寨。
老者那聲惡嚷讓衛韶楓傻了眼,唉!這寨子裡難道沒一個可以放輕音量說話的人嗎?
一見到老者,陸本魁與展豫恭恭敬敬地道:「寨主!」
「風小子醒了是不是?」
「風」小子?!聽那呼喚,衛韶楓倏然一驚,好熟悉的字,他常隱約覺得有人這麼叫他……
「是!少寨主醒了,只是……」
風運雷抖動著灰白濃眉,朗聲笑道:「呵!都睡了十來天,也該醒了。」
展豫臉色一沉,惻然地附在老寨主的耳畔輕語。「寨主……少寨主有可能患了失憶症。」
「失憶?!」
「少寨主應該是在我們從深崖救他上來時撞傷了腦,才暫時失去記憶。」展豫沉聲道。
風運雷激動地吼道:「這不可能,不可能!」
他盼了十年,好不容易盼到兒子學成歸寨,哪裡能接受兒子失憶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