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旁觀的其他同學,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
梁知夏跑出教室後,追著對方背影,拚了命地狂奔。
她的心裡只想著:不能被搶走、不能被搶走、絕對不能被搶走!
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她不知道羽毛被別人碰到會發生什麼事,但是如果羽毛因為這樣而不能使用了,那她一定會相當懊悔自責,無法原諒自己。
她本來可以把那根羽毛用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一想到這裡,她的心豁然省悟。
如果是在此時此刻,她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正確的事。
能做的事情現在沒有做,那以後不是會很難過嗎?其實,這個決定沒有她想的那麼困難啊。
「媽的!神經病!」跑在前方的男學生回頭一看她朝自己直衝而來,氣得破口又罵。「可惡!看我弄壞你這死怪胎的寶貝東西!一不做二不休,他舉起手就要把盒子用力摔在地上。
後方的梁知夏在同一時間發現白恩露剛好經過走廊,就在他們要跑過去的方向,於是她想也不想地大喊道:
「老師!」
「什麼?」只見才走出圖書館的白恩露錯愕地瞪住他們。
雖然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他直覺性地伸手拉住正要跑過身邊的男學生衣領,強迫對方停下。
「在做什麼?」他緊皺著眉頭問。
「放手!」男學生來不及收力,差點跌倒。他揮舞雙手想要掙脫白恩露的鉗制,由於動作太大,已經半開的盒子從手中脫出,羽毛登時飛了出來。
「啊、不行!」只不過是一眨眼而已,那飄飛的羽毛被隨後衝上來的梁知夏給一把抓住!
她完全沒停步,直接跑過白恩露面前。
「你——」白恩露簡直傻眼。因為情況太過混亂,他又被男學生擋住視線,所以並沒有看到她飛身抓住的是什麼東西,只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你……你額頭怎麼流血了?喂!」他對著她遠去的背影問,卻只看到她跑出建築物時所捲起的塵土。他站在原地半晌,還是扔下男學生,追在她後面。
梁知夏用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氣勢,往西邊側門的方向發狠飛奔而去。
鈴聲不要響起。
在她到達大樹之前,鈴聲千萬不要響起!
看到羽毛掉出盒子時,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抱著只要羽毛還未發出聲音就還不遲的一絲希望,她握著羽毛,遠遠地看到那個女生蹲在樹下的身影,她朝對方舉高手,氣喘吁吁地大聲道:
「我、來了!」
那個女生抬起頭,似是愣了一下,隨即張大雙眼,立刻拔身站起,伸長手指著某根樹枝,喊道:
「這裡!只要拿羽毛碰他就好了!」
梁知夏停在她比的地方,舉高羽毛。
「這、這裡?」她又喘又急,沒辦法把話說完整。
「不對!再過去一點!」女生也相當焦急地指揮著。
梁知夏當機立斷,將羽毛遞到她面前,道:
「你、你看得到,你來。」
「不行的!」女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的手,將羽毛放到正確的位置上,道:「我不能觸碰神之物,若是被我摸到,那就被污染了,沒有用了。」
女生的掌心皮膚非常粗糙,感覺像是樹皮一樣。
「咦?神……」神之物?梁知夏困惑地望著那根羽毛,下一瞬,耳邊響起鈴鐺般的聲音,羽毛從尖端開始像粉末一般潰散,然後逐漸消失。
影子隨之出現,就吊在樹枝上,輪廓清楚可見。雖然並不是第一次看見,梁知夏卻仍是下意識地屏住氣息。
跟之前她所見到的黑影相同,影子出現後就又立刻開始變淡,她聽見身旁的女生低聲說:
「一根羽毛的力量不夠嗎……什麼嘛,最後還是要靠我推一把。」
梁知夏還來不及問那是什麼意思,就感覺女生握住她手的地方突然有一股熱氣。她望向身旁的女生,隨即驚愕地睜大眼眸。
有種像是氣流的東西圍繞住女生全身,她甚至可以看見彷彿絲線一般的東西,輕盈地繞在女生周圍;然後,女生身上散出無數條宛如白絲的氣,和樹木連在了一起。
發生……什麼事了?
梁知夏突然感到眼前一黑,整個人好像往下墜,彷彿樹根一般,穿過泥土直入地底;所有的事情都只是一瞬間,她完全沒有感到吃驚或恐懼的時間,就已停在一株樹苗前面。
不屬於她的記憶流進了腦海之中,就像是看電影一樣,原本黑暗的畫面,從那株樹苗周圍開始,有光的範圍逐漸擴大,變成了有點朦朧的彩色影片。
樹苗是男童小時候和爸爸一起種下的。
男童澆水,好幾次差點把它淹死;還曾在旁邊放蛋殼給它營養,但對它這種樹根本幫助不大:男童甚至天真地把飯菜埋在土裡,餵飯給它吃。
在男童長大的期間,有好一陣子,因為多了玩具而有點忽略了那棵樹,但是,男童並沒有忘了它,偶爾還是會跟它講話。
男童成長成少年,個性內向的他,有心事就會走到樹前傾訴。
像是考試考差了、隔壁班有位同學很討人厭、班上有一個他喜歡的女生……沒有告訴任何人,只跟它說。
漸漸地,那棵樹覺得自己好像也有了一顆心。
少年成長成青年,還是一樣安靜害羞;文弱的他,第一次擁有那樣綻放光采的眼神——他愛上了一個女孩,那女孩也願意跟他在一起。
好高興喔。青年說,樹同時也感覺到了。
而後,青年越來越少出現在樹前。或許是青年被女孩佔去所有心思吧,只要他能開心快樂,那就好了。
然而好幾年過去,再次見到青年,他面容枯槁,萬念俱灰。
「……我的錢被騙光了……還替她背了好多債……我……我完了。」
它沒有辦法安慰青年。
青年悲傷地在它最粗的分枝上,緩慢地綁著繩圈,極輕微地道:
「要是可以選擇結束生命的地方,我想在這裡。」
它沒有辦法阻止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