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師,」最後一個走出教室的學生,好像察覺到什麼事情,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掩不住的額間汗珠,化成水痕流過他的頰側。白恩露只道:「好了,快點回去。」
待全部學生都離開後,白恩露才扶著牆壁,低頭用力喘了一口氣。他的額頭、手心、身體,全都是汗;那不是因為十幾分鐘前他從家裡騎腳踏車趕來學校的緣故。
感覺背部肌肉突然劇烈地抽動了一下,他單手飛快按住後肩。
現在?!
「糟了……」
絕對來不及等到趕回家,只能找一個沒人會看見的地方——走廊底的廁所那裡,學生還在那個方向,正要下樓——
對了,這裡是第三教學大樓。想起學校的公告,他轉身朝反方向走,辛苦來到另外一邊的樓梯,扶著牆壁爬到最高一層。連結頂樓的門口上貼著歪掉的禁止進入告示,他沒有餘力去在意,轉開門把踏進天台,沒走幾步就直不起身而彎下腰去。
「噢……」
猛地襲來的強烈疼痛讓他不禁呻吟一聲,垂首單膝跪在地上。
額間的汗水滴落地面,白恩露按著肩膀,像是在極力忍著什麼,咬牙閉上雙目,連頸部都出現繃緊的線條。
異常的冷汗流了滿身,他因為換氣的動作而有一瞬間的放鬆,背部筋肉便在衣服底下細微地顫動著;他死握著拳頭,再一次咬住牙關,用盡全身力氣,緊緊屏住氣息。
到達顛峰的強烈疼痛令他四肢末端甚至發麻起來,他莫名其妙地開始想著自己一直很討厭會痛的事情,只要想到會打針,就算生病發燒到三十九度,他也絕對不去看醫生。
「……真痛。」感覺到背部的疼痛開始一點一點地減緩,他低聲說了一句,同時慢慢地放鬆剛才拚命扯緊的肌肉。
直到陣痛結束,他好像跑了操場四十圈那樣累人,幾乎筋疲力盡。
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長氣,他撐了一下地,想要重新站起來,卻全身乏力而無法如願,最後還是選擇先坐著休息。白恩露往後靠著牆壁低喘,一陣夜風吹來,使得他寒毛直豎。
好冷。裡面的T恤都被他的汗弄濕了。
要是這樣吹風騎車回去,大概會感冒吧——他絕對不要生病。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拉下外套拉煉。
脫掉可以徒手像扭抹布那樣扭出水來的濕T恤,正當他要重新穿上外套的時候,眼角餘光忽然瞄到斜後方有東西,他吃了一驚,立刻轉過頭去。
月光下,只見水塔附近出現一個影子。他整個人愣住。
是……是人。
因為在水塔後方,幾乎被黑影籠罩住,因此根本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但就算如此,他毫不懷疑,幾乎是立刻就確定那是個人;於是他啟唇道:
「誰?」這麼晚還在頂樓,是學校裡值班的人?
那人影一開始並沒有動作,之後則是細微地晃動,緩緩地走到月光之下。
白恩露瞪大了雙眸。
「你……」
在他面前的,是絕對不應該在此時此刻此地出現的本校女同學;身上還穿著制服的女學生有著一頭及肩長髮,額前劉海遮住半邊容顏。
雖然學校的學生不少,但像這樣給人陰沈感覺的絕對不多。白恩露花了幾秒鐘才想起來,這個女生和前兩天他要去巡視外掃區時遇見的那個是同一人。
他愕然道:
「你……你怎麼這麼晚還在這裡?」難道也是因為什麼聖誕晚會?除了這個,他實在想不出其他理由。「都幾點了,還在學校,頂樓是不能進入的——」但他不也是站在這裡嗎?他的訓斥讓自己的立場變得詭異;遲鈍地察覺到自己甚至還光裸著上半身時,他心下又是一訝,反射性縮手用外套遮住自己的身體,然後發現這種害羞少女似的舉動很奇怪,只好臉色又青又紅地迅速穿回外套。
他先澄清道:
「我是三年級的導師。」不是什麼變態。「是……是來學校巡視的。」他沒說謊。
但是,什麼樣的老師會巡視到在冬天夜晚沒人的學校頂樓脫光上衣?他實在不想去思考女學生心裡可能的想法。
「……我知道。」女學生低聲回答。
這讓白恩露有一點點意外,因為她終於開口說話了,也因為她知道他是老師。他確定自己並未教過她,沒想到她認識自己,推測大概是掃地那天印象還不遠的緣故。
除了他上半身裸著外,她剛剛不知是否見著其他的事?如果沒看到就好。若是真被問起,就回答是抽筋好了;但是,被看到赤裸著身軀也不是什麼好事。他冷汗涔涔,雖然情況實在尷尬到想乾脆逃走不要面對的地步,但他不可能放她一個人在這裡的。
「如果你是想要參加聖誕晚會,那些同學都已經回家了,你跟我下樓。」他盡量面不改色道,打開頂樓門,示意她走過來。
女學生微低著頭,慢慢步至他身旁,聽話地跨過門檻。
她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有點奇怪。白恩露這麼想著,跟著也越過門口,然後反手把門關起,再將禁止進入的告示重新貼正。
站在樓梯間,他要她先下樓去。這種時間和女學生單獨在校園裡,如果被值班教官看到,倘若有不好的傳言算他倒楣,但要是當場被教官問起發生什麼事,她一定會被處罰的。
祈禱著不要被任何人看見,他就這樣和她一起走到學校大樹旁的西側側門;穿過門口,將只能從內開的側門關上,他終於鬆口氣。
看她一眼,他的神情非常疲倦,對她道:
「快點回家。」好累,今天。直到現在,他都還在冒汗,他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經流失一大半,不趕緊回家的話,就要昏倒在路邊了。
他詢問她的班級和名字,讓她有所警惕,避免她再在外面逗留。聽到她小小聲地回答名字是梁知夏後,他再叮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