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踏進茶坊,小二便過來招呼。
「客倌裡頭請坐。」
洛無央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閒散地倚著窗檯,小二下樓去沏茶,月影則瞄了下四周的人。
這茶坊佈置得挺典雅,牆上還掛了些奇人雅士的書畫,各桌之間不像客棧那樣擁擠,擺飾也多以茶具為主。
「在這些地方轉轉,就能知道江湖上最近發生了哪些事。」洛無央說道。
原來他的目的在此,她還以為他真來喝茶的。「去客棧不是更好。」那兒人更多更雜。
「昨天我去晃過了,那兒人多嘴雜的,聽久了頭疼。」他頓了下。「想知道最近發生了什麼事嗎?關於你的。」
「不想。」反正一定沒什麼好話。
他別有深意地一笑,自顧地說著:「江湖謠傳一個瘋瘋癲癲的小尼姑看上了青鳳莊的三公子,不惜與師父反目成仇,背棄佛祖。」
「誰在那裡胡說八道!」她火大地怒罵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
她這一叫嚷,二樓的人全往這兒看來。
「小姑娘是怎麼了?罵誰胡說八道!」
「是小姑娘還是小伙子?那頭髮怎麼回事?」
「看穿著應該是個小姑娘。」
洛無央笑道:「不好意思,我妹子是在跟我生氣,不是指在座的各位。」他朝月影使了個眼色,要她坐好。
「方纔不是說不在意名聲的嗎?這會兒可自打嘴巴。」他調侃地說了一句。
「是你自個兒編的吧!」一冷靜下來,她開始懷疑。
「要不你可以問這兒的人。」他攤手。「我在你眼中就這麼沒人格?」
她皺下眉頭。
「我沒這樣說,名聲我是不在意,可那說法實在……也太過分了。」
「要不你希望人家說什麼,說青鳳莊三公子苦追你,這聽來才痛快。」他反問。
她瞪他。「為什麼非得傳這種男女之事,我殺了玉煞宮……」
「噓。」他朝她搖頭。「你還真要人家認出你來?」
「不可能,江湖上沒什麼人知道我。」她回嘴,之前她都是沒沒無聞的小尼姑。
雖說現在她的頭髮引人側目,走到哪兒都有人議論,可當時在客棧她穿的是青袍,戴著軟帽,江湖人士都以為她剃度了,才小尼姑小尼姑的叫她。
而今她改穿黎民粗衣,頭髮還在,不會有人將她跟前些時候劍法超群的小尼姑想在一塊兒。
她瞟了洛無央一眼,比起來他還比較容易被認出來。
「洛無央,真是你,有三年沒見了吧?認得我是誰嗎?」
瞧,這會兒就被認出來了,月影瞄了眼來人,是個獨眼龍的壯漢,腰上佩了把大刀。
原想隨口打發他走的洛無央,忽然覺得他的面孔有些熟悉。「是……莊煥兄?」
「正是我。」他爽朗地笑著。「三年不見,你還真是一點兒也沒變。」
「之前才聽說你在大漠,怎麼這會兒……」
「那已經是半年多前的事了。」莊煥笑道。「我現在……」他轉身指了下坐在不遠處的一男兩女。
「那是郭大爺,我現在在他手下混口飯吃。」
月影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卻詫異地張大雙眼,洛無央禮貌地看了坐在不遠處的三人,但很快拉回視線,正打算開口說話時,無意中瞥見月影驚愕的表情,怎麼,她認識那三人嗎?
原本想打發莊煥離開,洛無央臨時又改變了主意。「沒想到莊兄願意屈就人下?」
莊煥笑了笑。「混口飯吃罷了。」
「你的眼睛……」
莊煥不改爽朗的語氣。「在大漠的時候給人刺瞎的,對了,我得先回郭爺身邊,當人護衛的,不能離開主子太久,洛老弟晚上有空嗎?請你喝酒。」
洛無央頷首道:「我陪莊兄過去打個招呼,晚上一起到我那兒喝酒。」
莊煥先是一愣,才點點頭,洛無央怎麼會主動想認識人,這倒奇了.「我給你們引介一下,郭爺對於結交武林人士非常熱衷。」
「來嗎?月影。」洛無央問道。
「不去。」她轉開頭,望著窗外。
他不以為意地說:「那你坐會兒,我去去就來。」
月影沒應他的話,聽見莊煥低聲問了句:「這姑娘是……」
「一個朋友,她生性孤僻害羞,莊兄不須介意。」
她什麼時候害羞了?月影皺下眉頭,這洛無央真是會亂說話,小二在他們離桌不久便上了茶與茶點,她也沒等洛無央回來,自顧先倒了杯茶品嚐。
清甜的味道在口中散開……熟悉的氣味讓她眨了下眼,是碧螺春吧!方才洛無央點茶時她沒細聽,不過這味道……應該是碧螺春沒錯。
今天是什麼日子?不想見到的人與物全跑了出來,過往的日子她很少回想,想了也不能改變什麼,那些東西她早早便拋棄了,只是她從沒想過會再遇上以前結識的人。
喝第二杯茶的時候,洛無央走了回來,一落坐便問道:「心情不好?」
她抬頭瞧他一眼。「沒有。」
「要我吹個曲子給你解悶嗎?」
「不要。」她瞪他一眼。「吵死了。」她左手托著下巴,無聊地看著底下來往的人群。
「你認識那三個人?」
她訝異地看他一眼,他怎麼會……是那人告訴他的嗎?
「怎麼,不想說?」他追問。
她蹙眉。「你真煩,又不關你的事。」
「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他微笑以對。「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想對人說的事,你不想去打招呼,表示對方是你討厭的人吧!」
她瞪著他。
「憑你現在的功夫要殺你討厭的人易如反掌……」
「誰說要殺人了!莫名其妙。」她慍道:「你別亂說話。」
「如果你不想待在這兒,我們就走吧!」
「不需要。」她的眉頭鎖得更緊。「那都是過去的事了,當初是很討厭她,討厭到想殺了她,現在見了卻沒什麼感覺。」
「是那三個的哪一個?」
「你怎麼老愛問個不停!」
他勾起笑。「我想知道你的事。」
她一怔。「為什麼?」
「你先別管,能告訴我的事你就說,不想說的我不勉強你。」他喝口茶。「我虛長你些歲數,你若有解不開的結,我或許能幫你解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