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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頁

 

  璽將傷重的朝霧扛到行宮二樓房內,要拔都先到外頭,再緩緩扯開她的衣衫,只見朝霧身上嚴重灼傷,血肉模柵,手上還拿著個盒子。

  「朝霧,放手,讓我醫治你,好嗎?」見她血流如注,璽急得雙手發顫,卻忍著壓抑著,讓聲音柔軟些。「來,把這東西拿開。」

  朝霧呼吸短促漸急,緩緩扯開笑意。「璽兒、璽兒,這盒子裡的乞巧娃娃,是咱們大明在七夕節慶的娃兒……一對娃兒象徵牛郎……織女,我做了一個給你,以往也送了一個給王爺……」她氣息不穩的鬆開了手。

  璽抓起那沾了血的盒子,裡頭滾出一個布娃娃,以質地上好的布料做布面,繡樣精美,裙擺是帶碎珠的流蘇,衣衫則是對襟繡銀線的湖水綠長擺衫,手裡捧了個小瓶,那瓶身和世於將裝著夕顏骨灰的瓶子極為相似。

  「……你傻。」半晌,璽忍著淚水,吐出不捨的責難。「我又不懂什麼乞巧,你為何要為我費盡心思?」

  明明和她眷戀著同一個男人的,為何卻對她這麼好?

  「雖說我該稱你為嫂子,但我……是把你當妹子的。」朝霧輕抓著她的手,虛弱一笑。「乞巧節快到了,若是在京城,咱們就可以結乞巧樓,穿七孔線,求……」

  璽眸底泛著薄霧,深吸口氣。「別說了,我先替你療傷吧。」

  她輕抓開她的手,拉開櫃子,將家當全都搬了出來,金針扎滿她幾個救命的大穴,雖然明顯是救不了了,但至少要讓她不痛,至少要讓她神智清醒的等到世於將。

  她托人趕去傳話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但能做該做的,她絕對不會放棄。

  「嫁裳還沒做好呢……」朝霧緩緩吐了口氣,覺得身子突然輕盈了起來。「咦,璽兒,我似乎覺得好多了呢。」

  「當然,有我在呢,閻王要你的命,得先過我這關。」她扯著微顫的笑,輕輕握住她的手。「等著,我差人去跟王爺傳話,他就要來了。」

  「璽兒……」

  「嗯?」

  「別讓王爺孤單。」朝霧現在講話已不氣弱了,只有愈見蒼白的臉色掩飾不了她就要油盡燈枯的事實。

  璽兒垂下眼,長睫掩去眸底的淚水。都什麼時候了,為何教她掛念的。全都是他人?

  「你替自個兒想就夠了,別淨把他人事往身上攬。」

  「……我太在意王爺,你生氣了?」朝霧有些失落地垂下眼。

  「不是!」她瞪著她,又心憐又不捨。「你一直在替他人想,誰來替你想?又有誰想過你需要什麼?!」

  聞言,朝霧不由得笑瞇了眼;「你這不就在為我想了嗎?」

  璽張口欲言,卻又無言以對。「你傻,我從來沒對你做什麼呀。」她總是吃她的醋,根本沒給她好臉色看,為何她還對她這麼好?

  朝霧笑靨更大。「方纔炮聲初起,你不就趕到我身邊了?」

  「那是因為你受傷啊。」她哪可能放著她不管?

  「那就對了,就算有些冷淡,但你心裡還是關心我啊。」

  瞪著她的笑臉,璽完全被她的天真打敗。「你呀,就沒想過暗地裡除去我,你就可以取代我嗎?」

  「不可能,王爺若要我,早三年前便要了。」她淡淡笑著。「王爺把我當妹,我也甘心當王爺一輩子的妹子,這就夠了。」

  真夠了?璽濃眉攬得死緊,握著她逐漸失溫的手,心狠狠抽痛。

  若是她,只要是想要的,她絕不還不給,可朝霧的愛是無怨無悔的奉獻,到頭來卻沒個依托……是誰的錯?她?他?還是世道的錯?錯在不該生在這亂世之中?

  「你較好,你能文允武,跟在王爺身邊總能幫上他許多……面對皇上對王爺的諸多刁難,你也幫得上忙。」

  素聞征北王與大明皇上有心結,原來是真的?「他聰明得很,我大概幫不上忙。」

  朝霧笑了笑,又說:「若我走了,你要伴在王爺身邊,別教他一個人哭泣。」

  「他?」會哭?

  「王爺的眼淚不教人瞧見的,他會待在不著燈的房裡,不發一語的流淚。」她神色殷切。「別放王爺一個人,記住。」

  璽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都什麼時候了,想想自己可不可以?「他不會的,戰況正急,他沒有閒暇哭。」面臨生死關頭,誰都會害怕,為何她可以這麼從容,字語交代的都是旁人的悲傷?

  她呢?她呢?她一點都不怨嗎?

  她瞪著擔憂他的朝霧,哽聲威脅,「如果你不想見他哭,不想他把錯往身上攬,就要堅強一點,好好把傷養好。」

  她在撒謊。

  身為大夫,再沒有第二個人比她清楚。朝霧沒救了,隨時會撒手人寰,但她不得不這麼騙,她不想再聽她凡事為人著想的遺言。

  「呵,那是夕顏死時的狀況,我不是夕顏,王爺不會為我哭的。」她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份量。

  「誰說的?他會怪自己,他會什麼事都攬在身上怪罪自己,不讓自己快活。」

  「不會的,我對王爺沒這麼大的影響力,況且……」朝霧勉強笑著。「璽兒,你是大夫,會不知道我已經撐不下去了嗎?」

  璽抿緊唇,無法言語。

  「幫我告訴王爺,這輩子能識得他,我很高興。」她淺喘氣息,澄亮淚水在眸裡打轉,一道鮮血緩緩逸出她的唇。

  「……你自己跟他說。」她馬上幫她擦去,不讓那張漂亮的撿被血弄污。

  「璽兒……」

  「你自己跟他說!把你的情愛都告訴他!都什麼時候了,現在不說,什麼時候說?」她惱火地轉開眼,淚滑下,不是氣她,是氣自己。

  「朝霧!」

  門外傳來世於將的低喚,璽連忙收斂神色,替她將被子稍稍拉高一些,掩去她身上的傷。「我去開門。」

  深呼吸一口氣,她開了門,對上世於將冷郁藏哀的眼,半響,才以只有他聽得見的聲音說:「她時候不多了。」然後緩步走到房外,留下一片天地讓他們話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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