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瞬間「飛」得不見人影的男人,謝縈柔只能緊抓住被單,無聲悶笑。
這個呆頭鵝,為什麼在關鍵時候偏偏要走掉?他難道不想知道她聽到這句話時心裡有多開心,多安慰嗎?
他說他不想看到她成為金城絕的人,換句話說,就是不希望看她依偎在別人的懷中吧?
他的話總是不如金城絕來得直接坦率,更不如金城絕悅耳動聽,當她受傷時,金城絕的溫柔體貼可以一點一滴地幫她療傷止痛,蕭離的話,卻可以讓她在痛的時候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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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離不得不逃走,他這輩子沒在女孩子面前說過那麼肉麻的話,自己都覺得受不了,只好趕快離開。倘若再多留一會兒,他怕自己的臉會比謝縈柔的還要紅。
叫住一個小宮女,囑咐她去找太夫替謝縈柔看病,那個小宮女唯唯諾諾、誠惶誠恐的樣子忽然讓他覺得有點好笑。他真的是那麼可怕的人嗎?那為什麼那個女人卻從來都不怕他?
萬歲還在等著他回報,於是他又立刻趕去幹清宮。
這一年來,他來往宮裡的次數更加頻繁,他知道朱允炆屬意讓他接任錦衣衛指揮使的位置,但是他沒有對此表現出強烈的興趣和願望,再加上燕軍戰事緊迫,所以擢升他的事情也就耽擱下來。
其實他真的不想做錦衣衛指揮使,不僅僅因為樹大招風,可能會給他帶來殺身之禍,還因為在謝縈柔幾次真誠的勸告之後,他的心中也有了波動。
朱允炆是個好人,但絕不是一個好皇帝。
燕王也許不是個完美的好人,但只有他才能扛得起大明壯麗的河山。
他不能負燕王,也不想虧欠朱允炆太多。
乾清宮裡,燈火通明,只有朱允炆一個人獨自沉思著,好像等待已久。
「縈柔還好嗎?」他看著他問,「沒有被嚇壞吧?」
「沒有。」蕭離走到寶座前的玉石階下站住。
朱允炆又說:「剛才朕對你發了火,如果有傷到你,朕向你道歉。」
「萬歲的話讓臣誠惶誠恐。」他跪倒,深深低下頭。
「縈柔說得對,這些事情有天意,朕不能拿人情來命令你們,最近朕逼你逼得太緊了,也許是因為最近朕的心中越來越不安,所以脾氣也變得暴躁起來。」朱允炆嘮嘮叨叨的,根本是在自言自語。
「蕭離,刺客今日的目標是縈柔還是皇后?」這句話總算明白無誤地是說給蕭離聽了。
蕭離回答,「聽謝姑娘和其他宮人的描述,這個刺客的目標似乎是謝姑娘,不是皇后。」
「為什麼?」他大感不解,「刺客為什麼要和一個宮女過不去?」
見他沉默不語,朱允炆不滿地薄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而不告訴朕?!」
蕭離這才說出了口,「恕臣直言,萬歲對謝姑娘的過於寵溺,已為謝姑娘招來了殺身之禍。」
這個答案讓朱允炆一震,喃喃地問:「為什麼?」可他並不是傻子,不需要蕭離說明白,只是稍微動了動腦便想通,不由得又氣又怒,「燕王居然連這種腦筋都要動!」
「倘若萬歲想救謝姑娘,就最好不要讓別人再對謝姑娘與萬歲的關係說三道四了。」
朱允炆陡然大怒,「朕就是對她好又怎樣?難道朕身為一個天子,還不能對一個女子示好嗎?」
聞言,蕭離的右拳一攥,唇角抿得很緊。
只聽朱允炆忽又一歎,「本來朕一直在考慮封縈柔為妃,但是皇后反對,說朕不該用死氣沉沉的宮廷束縛縈柔開朗的天性,現在看來,皇后的反對是有道理的,朕怎麼也沒有想到,外人會因為朕對她的好而要她的命。」
低垂著頭,蕭離握緊的拳頭一直沒有鬆開。
朱允炆又問:「蕭離,朕聽說金城絕又回到應天了?」
「是。」他抬起頭。
「金城絕這個人朕真是捉摸不透。他之前居然敢威脅朕用縈柔換取二百萬兩的軍餉!朕不管他是真的喜歡縈柔,還是故意要讓朕難堪,朕都不會答應。你知道朕一直顧慮他和燕王有私交,但是如果他真是燕王的人,這淌渾水。他一腳踏進來到底有什麼好處?」
「萬歲要臣去查嗎?」
「朕只是不安很久了,也許這天下一日不屬於燕王,朕就一日不能安心。」
這樣的話從一個皇帝口中說出實在是太過頹廢了,從這樣的一句話就能聽出朱允炆已經全無鬥志。
蕭離身為臣子,本該力勸,但是他不是巧言詭辯的飽學儒士,也不想違心說一些虛無縹緲的空話,所以還是維持原來姿勢,一個字也沒說。
朱允炆苦笑一下。「你先退下吧,一會兒朕還要見太傅和齊泰他們。」
「請萬歲保重龍體。」這是他唯一能說的客氣話。
離開皇宮,他獨自走回北鎮撫司,沒想到疲倦的一夜還沒有結束,在北鎮撫司中還有人在等他。
「你來做什麼?」他皺起眉頭,「還嫌萬歲不夠懷疑我?」
金城絕微微一笑,舉起手中的杯子,「來找你喝酒都不行?」
在他的對面坐下,蕭離沒有接過杯子,直接問:「為什麼回來?今天萬歲還和我問起你。」
「回來是為了一個人,萬歲難道想不到?」金城絕哼笑。
蕭離一震。「什麼人?」
喝乾杯中的酒,金城絕緩緩念出那個名字,「謝縈柔。」
閉了閉眼,他很困難的才擠出一句,「你是真心的?」
金城絕看著他笑,「你緊張什麼?你這個樣子會讓我誤以為你要和我爭她。還記得當初我們一起參軍的情形嗎?在奔赴蒙古的行軍路上,我們曾經共飲一壺酒,那時候我對你說過,只要我還有一口吃的,就會留給你,除了女人,我不會讓。」
「她呢?」
「她?」金城絕目光悠遠,淺淺地笑開,很愉悅自信的樣子。「是個懵懵懂懂的傻女孩,還不確定自己要什麼,但是相信她最後會跟我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