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了。」蕭離的氣息虛弱,微微閉上眼,「魏建南準備什麼時候提審我?」
「他把您帶到這裡後,就急著跑到宮裡去報喜,只怕晚間時候就會來。大人,唉……不知道他會用什麼方法對付您。您也知道,他以前向來嫉妒您在聖駕面前得寵,嫉妒您的功勞比他大,這次肯定要公報私仇……」
正說話間,只聽外面有人說:「蕭離呢?」
張化忙道:「糟了,魏建南回來了,大人小心。」他趕快跑上高高的石階,堆著笑說:「犯人還沒醒呢。」
「哼,沒醒?把他立刻弄醒,告訴他萬歲來了!」
蕭離一震,抬起頭,看著從石階上緩步走下來的朱棣,又低下身說:「參見陛下。」
朱棣來到他面前,聲音低沉,「蕭離,你讓朕很痛心,朕怎麼也沒有想到,再見到你時會是在這裡。」
「蕭離有負聖恩,任憑皇上懲處,只是在臨死之前,有一事相求。」
「哼,你知道自己死到臨頭了,還憑什麼和朕提條件?」
他像是沒聽見似的,又說:「請萬歲念在蕭離跟隨萬歲多年的情分上。聽屬下一言。」
朱棣暴怒地一揮袖子,「念在情分上?哼!朕要不是念在你我君臣多年的情分上,早就讓魏建南他們就地格殺了,豈容你活著見到朕?!」
「是,所以屬下知道萬歲對屬下宅心仁厚,才大膽請求,請萬歲法外施恩,放過一人……」
「不必再說了!朕知道你說的是誰,謝縈柔對吧?!」他恨聲道:「她最該死!要不是她挑唆,我最器重的手下大將何至於落到和朕在囚牢相見的地步?朕一定要讓她死!」
「萬歲!她不過還是個孩子,不曾危害到您!」蕭離想也不想的跪下,叩頭,「背叛您的是屬下,與她無關。」
怔怔地看著他,朱棣喃喃自語道:「你為她求情,她為你求情,你們兩個人若沒有背叛朕,朕可以讚許你們情深義重,只可惜……蕭離,你知道朕最恨的就是背叛。」
抬起頭,蕭離心如死水。他知道朱棣已經動了殺機,就絕對不會再放過誰了,於是他望著朱棣說:「既然如此,屬下不敢再妄求萬歲什麼了,只是最後懇請萬歲能將我二人合葬。生前我尚未娶她成妻,身後屬下希望能給她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朱棣一言不發地看了他好一會兒,轉身走了出去,當他走出牢獄的時候,忽然停下腳步,對跟著他出來的魏建南說:「蕭離的案子,沒有朕的旨意,不許任何人濫用私刑審問,你明白嗎?」
「……是,微臣明白。」魏建南躬身回答,心中卻又是驚訝又是嫉妒。事到如今,萬歲還是如此維護蕭離,只怕哪天心軟,重新起用蕭離為官可就不妙了……
*** *** ***
此刻,金城別館之中,金城燕來回踱步,已經走了半個時辰。
看出她有話要說,金城絕故意不問,只是等她自己開口。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了,一下子坐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胳膊小聲說:「哥,我……我可能做了一件錯事!你能不能幫我?」
他笑道:「妳做過幾件對的事情?哪次不是我為妳善後?」
「這件事情不一樣嘛,是我一時性急,在皇上面前說錯了話。」
金城絕笑著摸了摸她的頭,「妳和皇上說錯什麼了?不當他的兒媳婦?」
「哦!原來哥也知道皇上在我身上打的算盤?我才不要嫁朱高煦呢!」
「我的妹妹如果當個王妃也不算被辱沒,雖然日後稱帝的應該是太子……」金城絕摸了摸下巴,又笑,「就為這個?」
「不是。」低下頭,她緊緊捏著衣角,「我若是說出來,你可千萬別生氣。」
「這件事還和我有關?」金城絕的笑容陡僵,一把揪住妹妹的手,厲聲問:「妳是不是把縈柔的消息說給萬歲聽了?!」
金城燕從沒見過哥哥發這麼大的脾氣,臉色都嚇得青白了,連聲說:「萬歲跟我保證不會殺蕭離,我才告訴他的。」
金城絕重重一堆,將她推開,怨聲大罵,「妳只為蕭離求情,有沒有想過縈柔的死活?!」
「她、她是個紅顏禍水,死了倒乾淨,這樣,你和蕭離就再也不會為了她打架了!」壯著膽子,她恨恨地說出自己對謝縈柔的厭惡。
金城絕已走到門外,大聲說:「來人!備馬!我要進宮!」
她嚇得急忙跟上,「天都黑了,你進宮幹麼?明天一早再去也來得及……」
他冷冷看她一眼,這一眼如高山寒雪,刺入她的心骨,「妳記住,倘若縈柔死了,我就當沒有妳這個妹妹。」
說罷拂袖而去,只剩下金城燕呆呆地站在原地,許久說不出話來。
第四章
謝縈柔現在唯一慶幸的是她和囡囡關在一起,更大的幸運是,竟然還沒有人發現囡囡的身份。
皇宮的地牢和她想像中的不大一樣,不算很陰森恐怖,每間牢房中也有比較乾淨的床鋪和桌椅板凳,想來這裡關押的原本都是皇親國戚,或者犯了錯的後宮妃嬪,因此待遇會相對高一些吧。
囡囡剛從一次大難中逃過,又歷經一次大難,已是驚弓之鳥,只是緊緊地抱著她,不敢鬆開。
謝縈柔也環抱著她嬌小的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記住,無論任何人問妳,都說妳是我的遠房堂妹,爹娘都死了,妳姓謝,名字……就叫亞亞好了,千萬別說出妳爹娘的名字和真實姓名,否則就有殺身之禍。」
囡囡睜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她。「姊姊,我們還能出去嗎?」
「不知道。」她苦笑。
忽然外面門響,她聽到有宮女的聲音說:「皇后陛下,請這邊走,小心台階濕滑,這裡濕氣重。」
接著,只見一個雍容華貴的中年女子款步走到地牢門前,靜靜地佇立在那裡,望著地牢內的謝縈柔,沒有立刻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