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大叔說蕭離是她家男人,謝縈柔心裡開心得很,更賣力的信口編起故事。「您有所不知,我爹啊,想讓我嫁給一個有權有錢的大官,可我心裡早就喜歡我家石頭了,所以就和他一起逃婚出來。多虧您收留我們,還找了間空房子給我們住,否則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流浪呢。哦,對了,您就當他姓石好了。」
「石兄弟很厲害,那麼粗的樹幹,他兩刀下去就砍斷了,我們村裡最有力氣的小伙子都沒有這個本事呢。」王大叔嘖嘖讚歎,「你們兩個郎才女貌,有情人就該成眷屬,逃婚逃得好,反正我家空閒房子多,你們好好住著吧,外人也想不到到咱們村子裡來找你們。」
「多謝大叔,這幾個月多虧您和大嬸照顧我們呢。」謝縈柔笑咪咪地將二十幾個銅板裝在自己的隨身荷包裡。「我要去幫我家男人買雙新鞋,他這兩天上山砍樹,鞋子都磨破了。」
「去吧去吧,拐角就有一家鞋帽店,我在這裡等妳,天還早,等妳回來咱們再走。」
謝縈柔於是蹦蹦跳跳地跑到拐角那家鞋帽店,「老闆,你這裡的鞋子哪一種最耐穿?」
掌櫃的笑臉相迎。「姑娘是要男鞋還是女鞋?我們這裡有手工做的千層底,賣得最好了。不知道姑娘要多大尺碼?」
「尺碼?」謝縈柔一下子被問住,她從來都沒有問過蕭離是穿什麼尺碼的啊。她絞盡腦汁地想,又用手比劃,「大概是這麼大的。」
掌櫃的立刻領悟,取來一雙鞋,「那大概就是十寸的,姑娘可以先買去試穿,倘若尺寸不合,可以回來更換。」
「好,多謝掌櫃的。」拿出荷包,她問清價錢之後,掏出銅板一個個數給掌櫃的。
正在此時,那掌櫃的臉色一變,盯著她手指上的戒指,小心地問:「姑娘,您這……這戒指挺別緻,不知道是從何處買的?」
她一驚,不動聲色地扯出笑,「這不過是路邊小攤隨便買的,不值幾個錢。掌櫃的,鞋子我拿走了,多謝哦!」
她付了錢,拿起鞋趕快出了店,跑回王大叔的馬車前,跳上車,連聲催促。「王大叔,我們快走吧。」
坐在車尾,右手緊緊蓋在左手手背上,手指下的那塊凸起就是剛才掌櫃問起的那枚戒指。
都怪她粗心大意,把戒指一直戴在手上沒有摘下來,竟然忘了應天府到處都有那個人的買賣,倘若被人因為戒指而發現了她的行蹤,那可是要招來天大的禍事了。
如果說她和蕭離藏起來一是為了害怕朱棣滅口,那麼第二個原因就是為了躲避那個人——金城絕。
他那雙傷透了心,又極為不甘的深邃黑眸,但願她和蕭離的離開,可以讓他漸漸忘記被她拒絕的恥辱和不甘;但願在這個輝煌的大明王朝中,她能和她喜歡的人安安靜靜度過一生一世的歲月。
但願……但願。
第二章
下了馬車,金城絕走入別館,穿過一層層、一進進的深院之後,依稀透過最後一面窗子的珠簾,看到後院小橋上站著一個人。
「縈柔?」他心一喜,低低叫出那個名字,腳下不由自主地快了起來。
打開珠簾,看清橋上那道娉婷的身影後,他的眼中又掠過黯然之色,「燕子,妳不是不喜歡這座橋嗎?到這裡來做什麼?」
金城燕緩緩轉過臉來,表情一樣算不上好看。「哥,我現在覺得這座橋的名字取得太不吉利。」
「是嗎?」他微微一笑,「哪裡不吉利?」
金城燕用手一指橋頭的木牌,「照影橋。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鷹鴻照影來。這不好像明知道會留不住那個人,只能在這裡顧影自憐似的。」
走到橋邊,金城絕拉她下了橋,「在這裡顧影自憐的可不是我,而是我可憐的小妹。燕子,妳還忘不了蕭離嗎?就當他死了吧。」
她瞪他一眼,「說得容易,你怎麼不當謝縈柔死了?」
「妳怎知我在意她?」斂起笑,他冷冷的說:「拒絕過我的女人,我才不會將她再放在心裡。」
「是嗎?」金城燕詭譎她笑問:「那是誰這些日子以來,要全國大小店舖都嚴查一個姓謝的女孩子?」
金城絕面無表情的說:「妳懂什麼?我找她不過是為了當初送她的一枚戒指罷了。」
「戒指?你是說,你以前最愛的那枚玻璃戒指?你送給她了?」金城燕驚呼,「可是所有咱家字號的掌櫃和夥計都知道你的規矩,持那枚戒指,可以隨意調撥至少十萬兩銀票,你怎麼隨隨便便就送給了她?!」
「我以為要得到想要的,付出一些代價是必須的,沒想到這回卻做了筆賠本買賣。」金城絕自嘲的轉回身,走到前面的茶室,一個婢女端著盤子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那盤裡並不是什麼奇珍異果,而是一盤泛著寒意的冰沙。
金城燕好奇地看著他一點一點地品嚐,表情說不上是欣賞,倒像是痛苦,不禁奇怪。
「哥,天氣轉冷了,你怎麼還要吃冰?很好吃嗎?」奪過他手裡的勺子,也吃了一口,她卻立刻吐了出來,「呸呸呸,這裡面放了什麼啊!這麼苦?!」
「黃連。」金城絕淡淡地說,又將勺子拿了回來。
「黃連?!這又冷又苦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你居然天天吃它?」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這是為了提醒我自己不要忘記一些事。」他慢慢地又嚥下一口。
曾經,那個女孩子很喜歡吃這冰沙,一定要澆上紅豆醬,他為了那人,費心費力忙了好多天,才把一盤被她叫做「紅豆冰山」的冰沙捧到她面前。
但是冰沙還沒有吃完,她卻被另一個男人帶走了。
從那以後,這冰沙成了他每天必吃的一道餐點,只不過爽甜可口的紅豆沙被他換成苦澀無比的黃連水。
既然甜蜜留不住那個人的心,就把甜蜜變成苦澀吧,總有一天,他希望能親眼看到她也品嚐到這份苦澀時,那種痛苦傷心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