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想到還有旁邊的隔板可以扶時已經來不及了,列車啟動,背著個大書包的小朋友立刻咚咚咚的往後踉蹌,眼捷手快的傅歆及時伸手把他拉住,將她原本靠站的位置讓給他。
「來,抓好。」對小朋友叮嚀完,火山也頓時爆發。
可惡,她忍不住了!愛放閃光彈不會去角落慢慢閃嗎,幹麼擋在正中央?沒看到小朋友那麼矮,根本抓不到上面的吊環,就不會讓一下嗎?有沒有公德心啊?有沒有羞恥心啊?
傅歆怒氣沖沖的走向前去,手臂直接一伸,握住上方沒被纏繞的鋼管,然後像剖西瓜一樣,毫不留情的順著鋼管從他們之間劃下,就停在兩張臉之間的高度。
被人這麼刻意地打擾,濃情蜜意的笑情侶錯愕地看向她,傅歆也用殺人的目光怒瞪回去。她的英勇讓全車的人精神一陣振奮,有人還噗哧笑了出來,紛紛投以鼓勵讚賞的眼神支持她。
小情侶總算察覺不對,也意識到全車的注目禮,只好乖乖分開各自抓著鋼管,但傅歆還是杵在原地,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沒遇過這種狀況,兩個高中生不知道要怎麼辦,就這樣一直僵持下去。
過了幾站,已經快到傅歆下車的地點,她正想著是要跟他們繼續耗下去還是罷手回家,結果列車進站時,兩個高中生已經迫不及待地衝到門邊,門一開,立刻溜得不見人影。
這倒好,省的她麻煩。想到他們可能會以為自己遇到瘋子的心情,傅歆忍不住揚起嘴角,快樂地下車。
但這樣的好心情,卻輕易地被戳破了。
正準備朝手扶梯走去的她停步,怔怔地看著前方的一對男女。男的她不認識,女的她不認識,他們也沒做什麼親熱的舉止,只是十指交握地牽手走著。
這是再平常不過的畫面,卻將她強裝的堅強和無畏全都粉碎。她要的只是這麼簡單,就這麼簡單而已,為什麼他給不了她?為什麼他就是不懂?
如今他已經不屬於她了,在她說出分手的那一刻,她就已徹底的失去了他……強烈的痛楚扯裂她的心,她緊緊咬唇,不讓盈眶的眼淚落下。
有抹人影來到她面前,輕輕執握她的手,動作很輕很輕,像在試探,也像是怕一用力她就會消失。
傅歆直覺抬頭,看到那張熟悉的臉,震驚得她來不及掩飾情緒,就這麼傻傻地看著他。
她那難過心傷的模樣,讓方易爵心疼到無以復加,也更痛恨自己。他從沒看過她如此脆弱的表情,她是勇敢的,是堅強的,卻被他傷成這樣。
他追上她時,她已經過了捷運站的閘門,為了買票他花了一些時間,好不容易干在最後一刻和她搭上同一班列車,他開始一個一個車廂尋找她的身影,好不容易找到她時,正好看到她怒瞪那一對高中生的景象。
那畫面讓他想到自己,想到他們相遇的契機。原想過去找她的腳步停了下來,轉為移到角落,靜靜地看她,思忖這段時間他們之間的狀況。
剛剛他忙著找她沒有心思去想別的事,直到現在心定了下來,才有辦法認真去想薛仕愷所說的話。
他本來還不懂,是看到博愛座裡一個爸爸抱著一個小女孩的溫馨畫面時,他才突然茅塞頓開,終於懂得最後那句話的意思——
假設他有個女兒,而她愛上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吃了她,不准她把這件事告訴所有的人,要她一切以他為主,不管時間多晚,呼之即來,自以為電話叫車很安全,凌晨時還粗心地放她一個人坐出租車回家,在她備受家人質疑時,不僅沒有給她任何建議或採取任何行動,還指責她在無理取鬧。
鑰匙他女兒愛上這種男人他會怎麼做?廢話!當然是閹了他,讓這混帳再也無法傷害他女兒!即時知識假設性的試想都讓他起到握緊了拳,但怒氣急速湧上之後,深深的懊悔緊接而來,將他震在當場。
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卻從一開始就用不平等的立足點去對待她,覺得自己是公眾人物、覺得自己工作比她忙,就理所當然要她配合。他不曾站在她的角度去想,不曾考慮過她的難處,在她努力想讓他瞭解時,他竟用不以為意的態度將她的心傷得透徹,還惱羞成怒,氣她拋棄了他?
天!他對她做了什麼?想到自己的混帳舉止,方易爵頓時冷汗涔涔。「易地而處」,就這麼簡單的四個字,他卻做不到,她給了他機會,他卻當著她的面將它甩了回去。
他全身冰冷,望著她義憤填膺地介入那對高中生之間,旁人在笑,他的心卻是被悔恨刺的淌血。他多希望她還能用這種活力十足的怒顏對他,而不是她抬起頭來淚痕滿佈的表情,就算傅歆不願意原諒他,他都會覺得他是咎由自取。
那時她有多心冷才說得出「分手」這兩個字?一直以為痛的是被拋棄的他,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最痛的是不得不喊停的她自己。
下了捷運,看到她突然間沒了笑容,咬唇難過地站在那裡,他好想將她擁進懷裡,但他不敢,他不知道她是否還願意給他這樣的殊榮,那曾經賜予他卻因他不懂得珍惜而親手毀去的殊榮,他只敢握住她的手,輕輕握住,讓她如果無法忍受的話可以將他甩開而不會傷到自己。
「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千言萬語在心頭纏繞,到了喉頭卻只說得出這幾個字,他的能言善道、他的從容自若。全備害怕失去她的恐懼毀的蕩然無存。
傅歆從震驚中會神,她把眼中的脆弱全都抹去,迅速用冷漠武裝自己。
「你想和誰交往都與我無關。」她面無表情丟下一句,想抽回手。
方易爵心中大慌,握住她的力道倏地收緊。他沒辦法,理智告訴他要尊重她的意願,但一想到他會永遠失去她,他就沒辦法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