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寧心裡掠過更深的恐懼,而原本下定的決心也有了剎那的動搖。她只要說出「班爾圖」三個字,那麼她就能接近榮善,就能住進恩進公府,也許就能查出家人慘死的真相……可是納蘭凌,那個突然間也向皇上提出指婚請求的男人,在她心裡掀起了驚濤駭浪,讓她到了嘴邊的話語卻無法順利吐出。
「桑寧……需要時間想一想……」她在說些什麼?終於等到班爾圖向聖上請求指婚,原就是她計畫裡的一步——與其等待納蘭凌的消息,她不如自己行動。畢竟這是她一個人的家仇,本就不應該把納蘭凌牽扯下水……
可是如今機會來了,她還猶豫什麼呢?桑寧對自己感到失望,卻又無法真的說出接受班爾圖的話,因為在她眼前,總是浮現一個人的影子,帶著一絲不經意的笑容,有著一雙明亮閃爍的鳳眼。
納蘭凌,他就好像鬼魅般跟隨著她,影響著她。
她根本無法將他從自己的心版上抹去,也無法將她從自己的腦海裡驅逐。
她,應該是喜歡上了納蘭凌。
然而這個喜歡卻變成了千斤重的擔子壓在她的心頭,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再也無法呼吸。
即便無法呼吸,她卻依然還是選擇了喜歡他……這到底是怎樣的緣分,怎樣的感情呢?
桑寧自個兒都無法說清道明……
*** *** ***
深夜,納蘭凌飛越過惠郡王府的層層屋簷,在雅靜小築的花園裡落了地。
他目光如鷹,掃過沉靜的庭院,最後落在那間亮著燭光的廂房門上。
「什麼人?」一聲低吼從他右前方傳來,那是驚覺有侵入者的福嬤嬤。
「是我。」他轉過身,對著福嬤嬤靜靜點了點頭。「我來找你家格格,有話要說。」他聲音沉穩中帶著一絲強悍。
福嬤嬤皺了皺眉。「這麼晚了,公子您……」
「是件大事,關係到你家格格的終身大事。」納蘭凌凝聲說道。
「怎麼了?」此時,桑寧的房門倏地打開,她身穿一件杏色長襖,站在廂房門前,顯然還未入睡。
納蘭凌轉向她,眼神依舊閃著沉光。
桑寧略微吃了一驚,慌忙看向福嬤嬤。「福嬤嬤,請納蘭公子回去,這太不成體統……」
「不要和我提什麼體統,我就站在這裡說。」納蘭凌邁開步伐向她走去。
她後退了一步,蒼白的臉上露出慌張。「你……納蘭凌!你到底想幹什麼?」
「看來你是知道了。」納蘭凌站定在她面前,目光如電,表情冷硬。
桑寧不敢看他凌厲的眼,為何今日的他如此不同?
「下午的時候我去了慈寧宮,太后老祖宗讓我去見她。」她眼神遊移著。「納蘭凌,你怎麼能對聖上說出那樣的話?你……」
「你又怎麼能鼓勵班爾圖娶你?」納蘭凌跨前一步,一把握起她的手腕。「桑寧,我知道你向來大膽,卻不知道你竟然大膽到如此地步。」
一旁的福嬤嬤也倒抽一口冷氣,因為納蘭凌的話。
「你放手啦,男女授受不親……」
「我不放手,我也不會放手。」他語帶雙關,口氣強烈。「你竟然會有那樣奇怪的念頭,盡早給我打消!」
「要嫁給誰,要做什麼,都是我的事,原本就與你無關,你根本不必……」桑寧咬了下發白的嘴唇,游移的目光終於鎮定下來,落在他怒氣騰騰的臉上。
「自從我們相遇開始,這些事就不止是你一個人的事,也是我納蘭凌的事。你到底要我說多少遍?」他的聲音冰冷。
桑寧望向他的眼裡流露出了一些脆弱。「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讓我覺得這麼難受……你並不需要為我做這麼多的事……」
「我願意。而且我絲毫不覺得麻煩。」他牢牢的握緊她的手,眼神堅韌異常。「我來是要告訴你,我不會讓你嫁給班爾圖的,你想都不要想。如果你敢選擇他,我用搶的也要把你搶過來。」
「納蘭凌!」桑寧胸口隱隱作痛,令她難以呼吸,難以思考。看著眼前的他,她覺得全身陣陣發冷。
「桑寧,你只要相信我,把一切都交給我就好。不要做一些會讓我焦慮的事,也不要胡思亂想。讓我來替你處理這些事,難道不行嗎?」納蘭凌凌厲的眼眸裡掠過幾許痛楚,夜色下顯得尤其落寞。
桑寧落淚了,她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內心的情感與酸楚。她張著大眼,淚珠兒大顆大顆的滾落。
「哭什麼。」他伸出手,溫柔的替她拭去。「我知道你天生好強,不想假手他人,也怕帶給我危險。可是我向你發誓,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還有所有你關心的人置身危險之中,我會妥善處理,並且替你找出真相。」
納蘭凌的誓言在舂寒料峭的夜晚裡迴盪在桑寧的耳邊,夜風吹過,卻依然清晰明朗。
「納蘭凌……」她從來不曾覺得自己脆弱,可是現在,她竟除了哭泣,還是只能哭泣。彷彿內心裡的力量在瞬間被掏空了,感到無比疲憊。
十年……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那種「一切交給他」的感覺是如此美好,如此讓她心動。
可是她可以嗎?這就意味著必須犧牲他的幸福,他的愛情。
那他的睿景格格怎麼辦?只因為遇到了她,有著黑暗悲慘過去的她,他就必須承擔起拯救她的責任嗎?
「叫我凌。」他嘴角的笑容是那樣坦蕩與強韌,是可以讓人安心的笑容,是可以讓人依靠的笑容。
桑寧什麼話也沒有說,她只是靜靜的、哀戚的、一瞬不瞬的看著他。
納蘭凌將她摟進他的懷抱。
她沒有掙扎,也不想掙扎。
他是在同情她,可憐她嗎?
就算是也無所謂吧……她多想就這樣和他在一起,直到永遠永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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