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的目光你都能判斷嗎?」他瞇了下眼眸,認為她的解釋非常新奇。
她再度沉默,似乎是在研判到底可以告訴他多少真相。
納蘭凌無所畏懼的坦白視線依然落在她蒼白無色的臉上。
「我已經對你說得太多了,超過了我該告訴你的全部總和。」她冷冷的垂下了眼。
「不管有意或無意,我都一腳踏進了你的調查裡。你既然知道我是納蘭凌,就該聽說過我這個人向來喜歡冒險,從不聽人勸告,並且決定了的事就不會更改。」他戲謔的笑了一下,但眼裡閃爍的光芒卻是異常認真與凌厲。
「那是因為你出生顯赫,並且從未經歷過真正的恐怖與磨難,沒有親眼看到自己的親人一個個被殺害,沒有親身嘗過孑然一身的滋味。你無所畏懼,那是因為你不知道真正的恐懼是什麼。」她抬起了眼,慘白如雪的臉上掛起了一抹冷謔。
「也許是這樣。」他的目光深沉了幾分。「可是體會過恐懼的你,卻讓自己陷入了危險裡。你既已知道宛如的騙局,卻又繼續引誘她欺騙你,這樣很危險,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的目光變得清幽。「可是我的對手太過強大,如果不運用一些極端的手段,我無法達成目的。」
「那個人……宛如口中的大貴人……不是你可以對付得了的。」納蘭凌凝重的臉色讓他俊美的五官都變得犀利。「引蛇出洞的方法固然有效,卻可能遭來殺身之禍。」
「納蘭公子果然是納蘭公子,你已把我的計畫完全看穿了。」桑寧抬起眼望向天空,那一揚眉,竟讓她冰冷的面容顯得纖弱而純真。「殺身之禍早在十年前我便已經歷過,懼怕也早就懼怕過了。」
「那就讓我這個沒有經歷過真正恐懼與磨難的閒人,與格格一起踏入這份危險裡,如何?」
夜色下,納蘭凌慎重的聲音隨著愈來愈大的風聲,向四面擴散開來。
桑寧格格帶著好奇的視線定定望向了他俊美無儔的面龐。「你為何如此執著,這本與你無關。」
「這世上什麼是有關、無關?誰又能說得清呢?你我今日相逢,本就是有緣。而我既已決定,就不會回頭。」他淡定自若。
「你這個人……」她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
桑寧冷漠的眼裡帶著些許迷惘與疑惑,深深的凝視著眼前的男人。
她想,她還是無法看透他……
*** *** ***
納蘭凌其實對自己的行為也感到迷惘與疑惑。
是什麼樣的吸引力會讓他執著於桑寧的行為,並且還要參與其中呢?
他並不欣賞她所為,太狠太絕太危險,那並不似他一貫雲淡風輕、遊戲人間的性格。
她知道宛如的欺騙,也知道宛如將她的種種追查告知了對方。然而這正是她的目的,只要對方緊張或心虛,並且有所行動,那麼就證明了她的猜測,也就更堅定了她的追查。
她把自己完全暴露在危險中,這是沒有任何退路的決絕,是知道自己處境後的義無反顧,只因對手太過強大。
她雖貴為和碩格格,但其實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誰都知道皇太后收養她做孫女也只是體諒她年幼喪父喪母,才讓她徒然得了個虛名。
這紫禁城裡的皇親貴胄多如牛毛,真正有權有勢的卻並不多。這大概是為什麼當他無意間涉入了她的計畫,或者說陰謀裡時,就無法棄她於不顧的理由了吧。
「納蘭凌,你真的要每天晚上都跟著我嗎?」桑寧走進一條隱密的胡同裡,猛然回頭,任她再怎麼天生冷漠的性格,似乎都有了些怒火。
「宛如今天還是沒有給你什麼確切的消息,你這樣每夜去找她,也只是浪費時間。」納蘭凌氣定神閒的撇了下嘴角。「我們合作的事,你到底考慮得如何了?」
「你既已知道我要對付的人是誰,又何必介入?」她壓低聲音。
「眼看就要過年了,宮裡大小宴席必然絡繹不絕,也是個打探情況的好時機。你打草驚蛇的第一步已經完成,不如之後的調查都交給我。我在暗,你在明,我可以替你打聽許多事。」納蘭凌不疾不徐的說著。
她目光幽冷的瞪了他一眼後,逕自轉身。
「你不回答,我就當作你應允了。」納蘭兀自跟上。「現在起,你不必再去見宛如,應該開始與宮裡宮外的皇親貴族們多來往。」
「不用你教我怎麼做,我自有我的想法。」
「格格,你是個聰明人。難道感覺不到宛如越來越敷衍你了嗎?那位貴人並不如你所想的那樣輕易上當,眼看著臘月都快過去,他還是毫無行動。」納蘭凌的心裡隱約透著些憂慮。
桑寧停了下腳步,又繼續邁開步伐。
「你原本期望他會有的舉動,是不是一項也沒有發生?顯然,對於你的存在和行為,他根本就有恃無恐。」
「你覺得我錯了?他根本就與我富察一門的血案毫無關連?」她猝然回頭,夜色裡,一雙冰冷的眼眸盈滿仇恨的精光。
「我不這樣認為。你的第一步其實已經取得了成效。對方已經心虛,不然不會讓宛如一直與你周旋。」納蘭凌神色一凜。
咬了下蒼白的嘴唇,桑寧固執的眼裡飄過了一些沮喪。「我原以為他會派人來襲擊我。」
納蘭凌帶著幾分嚴厲蹙起濃眉。「這便是你的計畫,以自己為餌。若真的發生了襲擊意外,聖上與太后老祖宗想必不會、也不能置之不理。」
她本就無血色的臉頰此刻更加蒼白了幾分。「我也知道以我一人之力,不可能替我的家人報仇。因當年聖上下了旨意,我家人的血案便已了結。我若想翻案,定會遇到很大的阻力,即使是太后也不會那麼容易讓我如願。畢竟當年我只是個六歲的孩童,他們又怎麼會輕易相信我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