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比塞爾毫無笑意地一笑。「既然他連老巢都不顧了,讓艾洛帶一路人馬去夜襲,把他的軍營鬧個天下大亂。」愉快的笑聲立時在無線電的那端響起來。
「遵命!」
「記住,若果爾多的軍隊回防,不必和他們硬拚,以擾亂軍、心為目標即可,動靜盡可能的做大,把能燒的東西統統燒了,人員安全撤退為第一優先。」
「是!」那端精神抖擻地一應,收線幹活去。
他把衛星電話收好,眼神一掃,一道玲瓏人影在轉角處躊躇不前。菲雨無意間聽到他正在做軍事指一不,似乎有些無措。
阿比塞爾站在巖隙的缺口前,月光正好照出他淺淺挑起的嘴角。
「過來吧。」她鬆了口氣,主動走過來。
「我一直在擔心他們明天追上來怎麼辦,幸好你還留了這一手。」其實,當一行人走入風穴時,她便有些後悔了。雖然在曠野中只有被直升機射殺的份,可是他們躲到風穴內,無論那兩台軍用卡車藏得多好,最後都一定會被找到。到時候果爾多率人追了上來,他們除了七個武裝的軍人之外,其它就全部是老弱婦孺了,一樣是死路一條。
可是當時也沒有其它更好的方法可想,她只好硬著頭皮前進。
阿比塞爾看著她。他們兩人看起來都很狼狽,他的滿身塵土就不用說了,她也一樣灰頭土臉,長袖襯衫只剩下一邊袖子,另一邊下午用來替一名被岩石劃傷手臂的小孩包紮傷口了。
但月光灑在她沾著灰沙的玉白面容上,美麗異常,她黑眸中的寧靜鎮定,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即使再大的克難也一定都會安然度過。
「這個地方很美。」他低沉的嗓音在夜色裡盪開。
「這是日積月累,經過千百萬年才形成的風穴,即使人力鑿造都不見得能如此巧奪天工。」
「嗯。」他藉著月光打量四周的巖璧。
這些風穴並不是深黑漫長的山洞,而是有許多漏洞的山道,所以月光照得進來,他們也沒有掌燈,以免被山腳下的人發現。
由於巨岩磷的,亂石堆棧,吹進來的風刀大多是切在石頭與石頭的縫隙問,形成的甬道,所以所謂的「風穴」毋寧更像「風廊」。他們行進之間必須特別小心,不能發出太大的聲音,以免被天上穿梭而過的直升機發現。
正想著,一架直升機又往下打著探照燈,嗡嗡嗡嗡地飛過。
菲雨一驚,下意識往旁邊縮了一縮,阿比塞爾自然而然攬住她的肩膀,將她護在寬實的懷抱裡:
「不用怕。」淡淡的三個字,化去了她心底的憂慮。
「如果半夜你們的人鬧起來,果爾多只是調一半的人回去,另一半明天繼續攻進來怎麼辦?」他的微笑充滿對敵人的瞭解。「果爾多生性多疑,他的老巢半夜被人進攻,他一定會懷疑自己中計,躲進山裡的這群老弱婦孺只是為了將他調虎離山而已,所以他一定會拚老命把所有人馬調回去。等他發現不對勁,這一來一回,起碼耗掉他一天一夜的時間,夠我們趕到安全的地方了。」到底這種軍事上的盤算,長年征戰的他比她內行多了,她歎了口氣。
「以我們中國的三十六計來講,這一招就叫做『圍魏救趙』。你當初聽我的話往風穴而來,就已經想好這一步了嗎?」
「且戰且走罷了。」他淡淡道。「戰術是死的,人是活的,一條計不行,總會再想到另外一條。」
她怔怔看著他。這些年來,他便是這樣且戰且走,庇護著在他羽翼下的一切嗎?
突然覺得身旁的男人好巨大,她第一次對這個國家的一切有了想法。
她輕歎一聲,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雖然此舉似乎不恰當,但驚嚇了一天,她需要一點安穩的力量。
他的味道淡淡飄入她的鼻間,有著汗味和塵土的氣息,其實……還滿好聞的。
長月當空,一個嬌柔的異國女子伴著一個驃悍的革命軍領袖,兩人動盪了一整日後,悄悄地抓到一絲安寧。
「嚇!」在前頭帶路的菲雨,差點一腳踩進數十公尺深的地縫裡。
阿比塞爾及時把她揪進懷裡,她嚇白了臉,全身軟癱在他身上。
這地道縫可不在她讀過的紀錄裡。
菲雨頭痛地看著橫在眼前的難題。
有一道寬大的石頭縫子就裂在他們眼前,寬約三公尺,深就不必提了,反正看下去望不到底。
「書獃子,這下該怎麼辦?」洛提還有興致調侃她。
菲雨觀察一下地勢。
裂縫是從巖璧下面延伸出來的,表示巖璧和地面是由不同的巨岩構成。這道巨縫一路橫升開來,甚至裂到巖堅外面去:即使他們繞到外面,一樣繞不過去。唯今之計,就是找個東西架在巖堊前,讓大家扶著巖堊慢慢走過去。
洛提老愛找她抬槓,兩個人早就混得不能再熟了,她又好氣又好笑,抆起腰故意凶巴巴的說:
「還不趕快找找看有什麼枯木可以當橋樑,虧你一個大男人的,難道這種活兒還要找我?」洛提摸摸鼻子,看看她後面那個男人,阿比塞爾似笑非笑地挑了下眉。嘖,有異性沒人性,算他倒霉!
他招呼了另外兩個軍人。三人從裂洞鑽出去,分頭尋找能派得上用場的東西。
「這個成了,來吧!」十幾分鐘後,三個人抬回一段幹掉的枯樹。在這麼貧瘠的地方還能找到這截樹幹,真是難為他們了。
樹幹架上去,長度剛剛好。一行人手扶著巖璧,一個一個慢慢地走過去。
說來有點丟臉,菲雨怕高。她不是怕高山高樓層高懸崖的那種高,而是怕這種只要踩錯一步就整個人滑下去的高。
阿比塞爾要她第一個走,她死活不肯,終於等到所有人都通過了,只剩下他們兩個,菲雨硬著頭皮,冷汗涔涔,小心翼翼踩下第一步……
「啊——」莫非定律發生了,被幾十個人踩過去都沒事的樹幹。輪到她踩第一步,整根木干轟隆隆跌入深洞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