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提默然無語。
「我們革命為的是什麼?新政府到現在兢兢業業,每個人不敢鬆懈為的又是什麼?就是為了當我們的子女犯錯時,我們可以耍特權偏袒他們?」
「塞爾,將心比心,如果是菲雨……」
「她不會!」阿比塞爾青著臉,斷然道。
「菲雨比任何人都明白我們這一路走來付出了多少,她即使是犧牲自己,都不會做出任何危害到我們理想的事。我真不敢相信你會舉她當例子!」洛提再度默然。
「這件事情全國人民都會看!這是他們用來衡量我們與舊政府的最大依據,如果我在這個點上退開了,以後任何事情都做不下去了。你呢?將來你又拿什麼臉面去地下見那些為革命犧牲的夥伴?」阿比塞爾越說越酷寒。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有一個能幫助西海的方法……」洛提無力地道。
「最好的辦法就是給他一個公平的審判。」阿比塞爾森嚴地站起身。「幸好你現在已經不是總統了。否則後續還不知會鬧得多大。」
「難道我們就真的什麼都不做了嗎?」
「你可以開始幫西海找律師了。至於其它人……現在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只是祈禱。」祈禱那個傷者,可以從鬼門關前活回來。
人活著,就有商量的空間。
人一死,什麼都完了。
包括西海的人生,也是一樣。
「菲雨!菲雨!」雅麗絲在管家的幫助下躲開眼線,趕來她家求援時,已經臉色慘白,隨時都會昏過去。
菲雨大驚,連忙扶她在沙發上躺下來,急急讓管家去請醫生。
「不用了。菲雨。你一定要救救西海……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他……」雅麗絲握住她的手痛哭失聲。
「好,別哭了,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菲雨餵她喝兩口水,看她的氣息漸漸緩過來,才稍感放心。
「都是那個女人!都是她的錯!」雅麗絲捶首頓足地號哭,「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西海只是在為我出氣,一切都是為了我啊——」
「先別哭了,你這樣沒頭沒腦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來,先擦擦眼淚,好好把事情跟我說過。」菲雨擁著她輕柔地撫慰。
「西海和那個女人的弟弟在路上碰見了……一定是那個人挑釁他,他才會和他們動手的……」雅麗絲抽抽噎噎地道。
菲雨、心中暗驚。「後來呢?」
「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個人被西海打傷了,好像很嚴重……目前還在醫院急救……」
菲雨渾身發軟地靠回沙發上。老天,怎麼會這樣……
「警察局長把西海送回家,可是阿比塞爾又命人把他帶走了……菲雨,你一定要救救西海,我求求你!」雅麗絲緊緊抓住她的手哭求。
「醫院那裡有沒有什麼說法?」她連忙問。
「我、我不知道……管家打去問,只說還在急救……好像有可能腦死……」
「腦死?」她驚叫。
西海,我說的話,你為什麼不聽呢?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呢?菲雨心痛難忍。
「菲雨,我知道塞爾是想辦他給別人看,可是你真的忍心見死不救嗎?西海跟你一起出生入死過。難道你真的不救他了嗎?」雅麗絲死命地拉住她的手。
菲雨閉了閉眼,努力不讓燙熱的眼淚衝出來。
救?她要怎麼救?
勒裡西斯講究嚴刑峻法,阿比塞爾也一向以嚴治軍,所以殺人傷害這一類的重罪刑度並不低。
「雅麗絲,如果阿比塞爾已經介入……」她的心越來越沉,卻想不出有任何辦法可以幫助西海。
「阿比塞爾一定會聽你的!求求你,你請他放過西海,你說了他一定會聽的,我求求你……」雅麗絲哭得聲嘶力竭。「是我的錯,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該答應讓洛提娶那個女人……我應該更堅強一點,一切都是我的錯……」菲雨頭痛欲裂。
「雅麗絲夫人,先生快回來了。您還是趕快在他回來之前離開,免得先生看了更生氣。」管家大著膽子介入。
女主人的臉色太慘白,主人本來就不喜歡人家在她面前提這些事,他怕主人回來之後更加震怒,連忙命人將哭哭啼啼的前第一夫人送了回去。
菲雨呆呆坐在客廳裡,任由夜色將她籠罩住。
幾個小鬼大概知道發生了變故,全躲在樓上不敢下來,她一個人坐在淒曠的客廳裡,突然覺得有點冷……一雙溫暖的臂膀將她抱進懷裡。
她閉上眼,聞到那令人安心的氣息,淚終於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阿比塞爾輕吻她的發心。
「是我的錯……她們本來都很認命的,我不該讓她們有那些不同於以往的想法……多妻本來就是一個傳統,如果不是我,西海和雅麗絲會和以前的人一樣接受它……一切都是我……」菲雨縮在他的懷裡,哭到全身發顫。
阿比塞爾靜靜聽了一會兒。
「你對自己相信的一切感到懷疑嗎?」他忽然問。
菲雨淚眼模糊地抬起頭。「不,但那只是我的信仰……」
「那就對了。只要你相信是正確的事情,無論多痛苦,都應該去做。」低沉的嗓音在他的胸膛裡震動著。
菲雨聆聽著那隆隆的聲音,淚水漸漸收了回去。
這就是阿比塞爾此刻的心情吧?
他相信他做的是正確的事,所以無法為西海循私……走在這條道路上,他要忍受太多常人不能忍的痛苦。
她感覺自己的痛變輕了,騰出來的角落卻為他的苦而更深沉地激痛。
「西海不是軍人。」她突然輕喃。
阿比塞爾的手一頓,才緩緩繼續拍撫她。
「西海不是軍人。他只是在侍衛隊受訓而已,」她抬起頭,嗓音依然沙啞。「侍衛隊的正式編製裡沒有他的名字,所以他不是軍人。」只要不是軍人,就不能用軍法審判。
普通刑法的刑度較輕,這是她唯一能為西海想到的方法。
阿比塞爾輕歎一聲,繼續拍著她的背心。兩個人相偎相倚在沒有開燈的客廳裡。只有天空一點點逐漸透出的月明。寂然的黑暗中,即使只能抓住一絲絲的光亮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