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腳步有些猶豫,向前一步又退後三步。
水青絲手裡捧著一套男人的衣裳,以異常緩慢的速度向前移動,腦海中一邊回想起方才妝日哭喪著臉,哀求自己千萬別要她獨自一人去服侍武香的景象。
難道她就很想獨自面對他嗎?
身為堂堂水三當家,大姊總是告訴她擔在肩上的責任比外人看到的還重,如今她終於瞭解意思了——丫鬟不敢做的事還要她來收拾。
「這種事應該是身為主子的我來做的嗎?」比較想哭的是她吧!
第一次見到武香時,她覺得這個男人肯定有問題,而他的第一句話更是令她徹底摸不著頭緒;第二次見到他,不愛說話依舊,盯著她的眼神不同於一般男人那樣帶著想得到她的慾望,反倒是令她無所適從。
或許她一開始的決定錯了,快點打發他才是正確之道。水青絲暗暗下了決定。
來到沒有半絲氤氳熱氣的澡池,她不敢靠得太近,怕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站在離門口一步的距離朝裡頭的武香喊:「乾淨的衣裳放在外間。」
話才說完,武香的身影便將整個門給堵住。
水青絲完全愣在原地無法移動。
「你……」啥也沒穿。
「嗯哼。」武香不閃也不躲,大剌剌的站著不動。
她好像聽見理智斷掉的聲音,下一瞬,驚叫不能自已的逸出口:「啊——你、你……快把衣裳穿好!」
完了完了,她都看到,什麼都看到了啦!
瞧她像只驚慌的小鹿東躲西藏,一邊還要把衣裳塞給他,臉上的平靜已不復見,只剩下小女兒的嬌羞,武香幽暗的眼底閃過一抹黯火,總是若有所思的眼神更加難解,只是水青絲太過心慌意亂,所以沒發現。
「給我。」他伸手向她索討衣裳。
「快拿去!」她恨不得能立刻逃離這令人困窘的情況。
為什麼他剛好要出來?
武香當著她的面慢條斯理的穿上,完全不把她的羞赧放在眼中,自在的就像在自己的地盤上。
「你、你帶來的東西都在外頭……我、我先出去了!」反倒是她這個主人一退再退,雙手遮在眼前,幾步的距離走得踉踉蹌蹌的。
「慢著。」伴隨著低沉的嗓音,她的腰間陡然一緊,又被拉回他身側。
噢!老天!最好不要有人在這個時候進來,否則她就算口才再好,生兩張嘴都解釋不清!
「又怎麼了?」軟嗓幾乎化成哀號。
「束帶。」她沒給,要他怎麼穿?
「束帶?」水青絲終於放開雙手,四處尋找,隨即發現一個大難題。「你可以先放開我嗎?」她語帶希冀,壓根不敢回頭看他。
背緊靠著他,他髮梢滴下的水珠落在她的側頸,然後徐緩地滑進她衣領中,引起她一陣戰慄。
水珠彷彿他的手指,略涼的溫度遊走在頸間,一股曖昧羞人的氛圍漸漸朝她靠攏,她羞窘的發現全身上下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身後這個衣衫不整的男人身上。
貼近的嬌軀隱隱顫抖,他感覺得到,更放不開她。
拒絕的話差點脫口而出,武香克制著想緊緊抱著她的慾望,最後還是沉默的放開她。
「我去找束帶!」水青絲重獲自由,隨即頭也不回地借口離開。
細碎的腳步聲很快的遠離。
悵然若失感覺很快擄獲他。
每當他想對她做什麼,或是一不小心看她看得出神,就會回想起那遙遠卻清晰的記憶,一再的提醒他犯的錯,讓他在最後一刻抽手,強逼自己退開。
他不想再次傷害她。
幾乎只要接近她,都會令他害怕又無法克制。
「該死!」武香低咒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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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殺我……是小姐要我來的……」替水青絲送束帶來的妝日被嚇了好大一跳,「束帶我放在這裡!」原就生得一張惡人凶相,又在氣頭上,武香的一眼讓妝日差點腿軟,束帶一扔,跑得比誰都還快。
這不免又加深幾分他的壞心情。
也許她也是因為怕他,討厭他,才會跑得那麼快。
心煩意亂的穿好衣裳,武香走回艷三別院的正廳,前腳才踏進去,溫師傅立刻迎上來。
「由在下替武香大人上藥吧。」
「她呢?」
「三當家累了,先回艷府歇息……」
不等溫師傅把話說完,武香邁開步伐朝廳後的房間走去,伸手一推——
「開門。」
裡頭靜悄悄的,但門卻推不開。
「替我上藥。」武香又說。
房間裡仍是寂靜無聲。
一旁的溫師傅見了趕緊上前。「武香大人是在做什麼?這房間是三當家的禁地,除了三當家之外,誰也不得進入的。」
「我說,替我上藥。」武香不理會他,繼續對著門板說話。
「武香大人若是想上藥,就由在下來吧。」
「滾開。」
溫師傅苦笑。
要應付這個男人真不是件簡單的事,難怪三當家要躲起來了。
「三當家,在下已經盡力了,至於上藥還是由您親手來吧。」幫忙不成,溫師傅大方的出賣自己的主子。
砰!
門被大力的推開了,水青絲帶著一如長樂宴上優雅恬然的笑靨,款款步出房間。
「溫師傅,謝謝,你可以休息了。」
只有溫師傅知道水青絲對於他的出賣有多火大。
「在下先告退。」溫師傅笑笑,不當一回事。「綾布和藥膏留下,三當家不用還了。」
「那怎麼好意思,改明兒個我會親自送到艷二別院去的。」她笑容滿面,說著客氣話。
溫師傅怕繼續留下會惹惱她,趕緊行禮退下。
踱回正廳,水青絲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藥膏,濃密的眼睫掩去了大半的眸光,反而更令人想一窺那雙星眸深處。
武香發現她的耳根子是紅的。
再仔細看,泛著紅潮的臉上亦有著偽裝後的鎮定。
尋常女子經歷過方纔的事要同她這般鎮靜——努力強撐著鎮靜的,恐怕沒幾個。
她,一點也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