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耳力,能清楚的聽見五人三馬帶著一些物品逐漸逼近,其中兩人步履輕盈,是他熟悉的人。
「大哥……」沒過多久,程瑞霖的呼喊聲先傳來。
接著,莊園大門被打開了。
連晨曦漫步走到正廳門口,剛好與第二個進門的熒惑照了面。
她沒正眼看他,他也沒張眼看她,兩人擦身而過。
程瑞霖尷尬的說:「我這也是被她逼的,大哥,你是曉得她的手段的,別怪我多事,我是被逼的,被逼的……」
話沒說完,他就急切的指揮手下把一箱子用品搬進門,然後火燒屁股似的拉著下人飛速離開。
連晨曦歎了口氣,大難臨頭了。
果不其然,其他人一走,周圍就傳來一股殺氣,慢慢的把他包圍。
「熒惑……」他轉過身,才開口,就有一個凶器迎頭砸來。
連晨曦伸手接下,摸了摸,「凶器」居然是顆又冷又硬的饅頭。
「這是?」他虛心請教著把東西扔過來的女人,卻沒勇氣張眼看她。
「除夕的團圓飯。」熒惑走到他面前,不冷不熱的說著:「我親手做的,吃吧。」
「……」不知道有沒有下毒?
在妻子一瞬也不瞬的注視下,連晨曦勉強咬了一口硬得他牙齒都快掉了的饅頭,實在是難以下嚥,但又不能當她的面丟棄。
「你一個人?」等他把饅頭吃完,熒惑不疾不徐的發問。
「你不用陪爹娘?」他不答反問。
熒惑盯著他,不回答。
今夜,是與家人團圓共度的日子,而他的家人,只剩她這個妻。
大廳內,寂靜得落發可聞,但片刻前,令連晨曦落寞的氛圍已消失無蹤。
他感受著她身上散發出的體溫,想擁抱她又忍住,開口道:「山裡冷,你身體剛恢復,不宜待在……」
「棉被、毛毯、虎皮、狐裘,我都帶了。」熒惑打斷他的話,貼近他,抬手撫摸他的臉頰。「以前你親近我的時候,我大概就是這樣的表情。」
她一邊摸著他的臉,一邊想像著他退縮的心情。
「你知道我不能再保證你的安全。」連晨曦拉下她的手,就算有神算保證她能和他相伴一生,他也不敢親近她。
「在嫁給你之前我就知道你有多危險!」熒惑嗔怒了,將他推到他身後的桌上,小手揪起他的衣襟,「你以為我會讓你說走就走?」
「因為被留下的是你,讓你自尊受創了?」連晨曦苦笑的安撫她的怒氣,「熒惑,該丟臉的人是我,身為男人卻無法保護好自己的女人,你不必為了我離開而覺得失敗。」
「假如我不要你,你以為我會為了面子來找你嗎?假如我真想你離開,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她揚起手,衝動的想打上他自艾自怨的臉,然而怎麼都下不了手。
她咬咬牙,小手按住他的臉,狠狠的吻住他的唇。這是屬於她的,她不要放手。
連晨曦因她的舉動,驚得失去反應能力。她每一個溫柔的吻,所傳遞出的憐惜之情,擊垮了他的鎮定。
「熒惑,算了,我認命了。」他語氣虛弱的勸說,英俊的臉龐僵硬著,擠不出半點笑容。「我不該害你的,我認輸了。」
「這樣的話,我不聽。我是來告訴你,你若再害我受傷一次,我就打你一次,夠不夠?」她捶著他的胸膛,不肯讓他認命。
即使上天注定給他永遠的孤單,她都要違背天命,陪在他身邊。
「熒惑……」為什麼到如今,他已失去堅持的勇氣,她才要繼續與他糾纏?她真的愛上他了嗎?
「要是不夠,我就弄瞎你另一隻眼睛!我不會讓你傷害我,不會吃虧的,你還怕什麼?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殘忍嗎?」
連晨曦因她貶低自身的話語,失笑了。
他瞭解這個不討喜的女人,其實很好騙又死心眼,只要對她好,把關懷善意給她看見,她就會軟化動容,接受每一個誠心親近她的人,把對方當自己人去珍惜照顧。
年少時,動盪的環境和無知與過度自信讓他不懂得以柔情馴服她,現在懂了,他卻害怕自己的存在會帶給她危害。
「別一個人躲起來。」熒惑拉著他的衣裳,強硬的語調暗藏著懇求。
她選擇了聽從心聲,不接受他的逃避,她不會等他十幾年的,她要的就一定會得到。
連晨曦睜開眼,凝視她情意綿綿的面容,苦笑的問:「就算我還會讓你遭受天崩地裂的危險,你也不離開?」
熒惑也笑了,但笑容一點都不苦。「我已經……中了你的毒了,吃解藥也治不好了,怎麼離開?」
她忍住羞澀,直視著他的眼神,讓他看見她的決心──就算再一次地震,天都塌陷了,她也不會改變決心。
她已經不能失去這個男人了。
「真想不到你也會說情話。」連晨曦終於開懷了,夢寐以求的人向他表白了依戀之情,他高興都來不及,實在顧不得哀怨命運對他的捉弄。
當初那位神算曾說,熒惑和他一樣,沒有姻緣,但他們不僅成為夫妻,還願意攜手到老死,這樣算不算是對命運的否定?
他真的沒有再次離開她的決心。
「不准取笑我!」熒惑沉下臉,粗魯的拉起他的手,走出大廳,來到空落落的庭院。
「去哪?」連晨曦疑惑。夜深了,她還想出門?
熒惑轉身走到放在屋裡的箱子邊,掏出一包東西,然後回來交給連晨曦,命令他:「快放!」
連晨曦打開一看,是煙花爆竹等喜慶時用的物品。
今夜,是新年來臨前的最後一夜。
他揚唇微笑,點燃煙花與爆竹,打攪深山的清靜,讓周圍的草木動物都因他們夫妻而不得安寧。
鞭炮聲響,煙花沖天綻放,只有兩人的莊園,萬分熱鬧。
夫妻倆坐在門檻上,等著煙火燃盡。
在爆竹聲裡,熒惑開口:「喂。」
連晨曦忍不住苦笑,成親至今,還沒能聽她叫聲相公。
「你要跟我在一起,直到我死了。」她拍著他的手掌,似乎還有些怨怪他選擇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