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話,她扭過頭逕自往前走,這次完全不管他有沒有跟上,連回頭都沒有,腳步穩健的穿梭林間。
接著,在一棵高聳入雲的大樹旁停下,一臉悠閒的等著差點喘不過氣的杭君山到來。
他才走近,蘇寫意便拍掉樹根上的草屑,席地而坐,語氣一樣淡漠,「竹簍放下,你上去。」
還在大口吸氣的杭君山一臉呆滯的看她,「上……上哪?」
「你不是想要陰風草?」她冷冷吐出。她不想跟他鬧了。
「咦!妳怎麼曉得?」他實在是人震驚了,兩人竟已到心意相通的一步,果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城南英武鏢局董教頭中了沙蠍之毒,普天之下只有一種藥草能醫治,而此種藥草只生長在最陰最寒的老墳頭。」因為天時地利的關係,目前「千塚谷」是唯一能取得此藥材的地方。
她雖久居深山秘林,但不代表就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況且就算她不想知道,照小漾的個性也會都打探清楚來告訴她。
「沒想到寫意妹妹醫畜生也要懂這麼多,難不成畜生也會得蠍毒?」應該不會有蠍子螫貓狗吧?他雖一臉佩服,也很不解。
不過他的確是為了陰風草而來,也知道千塚谷、桃花林是有名的險峻,自己可能沒本事進得了,便心存僥倖在谷側四周探尋,看能不能得天憐惜,有幸得一株陰風草。
哪曉得人算不如天算,一陣輕霧飄來,讓他頓然分不清東南西北,想回城反而越走越偏僻,霧散去後是另一片光景,他乍見滿地奇花異草喜不自勝,一時間忘了自個正在找出路,雙手不停地採取罕見藥草。
可惜他最後什麼也拿不到,平地一聲雷壞了好事,還差點害他命喪黃泉,這會想來還真是驚險萬分。
「你到底想知道陰風草的位置,還是想知道畜生會不會得蠍毒?」他竟然真的相信她說專醫畜生的話?!
「當然是陰風草。」
「好,我告訴你陰風草的位置,但日落之前你得出谷。」趁早把這個麻煩丟出去,她才有寧靜日子。
「好。」他應得極快。
聞言,她眼睛瞇了一下,很快,沒讓人瞧見。
似怕他耳朵又不重用,她冷冷的再說一次,「拿了就走,記得,是日落前。」
「好是好……但妳跟小漾不用時間收東西啊?」
「收東西?」
「是啊,妳們倆要跟我出谷去,讓我照顧妳們,雖說我只是一名雲遊四方的大夫,不過家底尚豐,多養兩口人游刃有餘,妳不必擔憂。」他說得理所當然。
杭君山乃飛鵝山莊二少爺,家產甚豐,富可敵國,以藥材和市帛起家,至今遍及全國皆有其商號設立,為國內最大宗的藥材供貨商,同時也是江南絲綢大戶。
他原本上有一兄執掌家業,但納新婦不到兩年便因急病過世,讓來不及趕回的他頗為悔悟,未能救回至親的兄長,遺憾終身。
而他會走向醫理一途也是因為家中買賣藥材緣故,自幼接觸各種藥草,他漸生興趣,父親見他頗有天分,便為他尋訪名師,延聘入府專為教授他醫藥常識。
本來杭父之意是希望他以所學輔佐長兄,一在外招攬生意,買賣藥材,一在內辨識藥材好壞,再以優劣定下價碼,讓藥行財源滾滾來,不致進到劣等貨而受騙虧本。
哪知他竟成了一名大夫,光是醫治城裡的病患已滿足不了他對醫藥的探知,因此他背起行囊不告而別,趁夜離家,實踐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的理念,一邊行醫,一邊累積經歷,終成口耳相傳的神醫。
「你想多了,只有你一個人要出谷。」但……她的臉色稍微好看一點。
「這怎麼行?我說要報寫意妹妹救命之恩是認真的,況且我落水的時候還瞧見妳……我應該得負責才是,再說——」
她打斷他的話,「你往後退一步,抬頭。」
「嗄?退後抬頭?」被瞪了一眼,他只得乖乖後退一步,抬頭,避開參天大樹的枝葉,看見……「啊——就是那個!」
*** *** ***
「陰風草!」
此草含有劇毒,全株從根、莖、葉,乃至於花朵皆有毒性,必須雙手抹上夜蛛的腹液才不致中毒,它專解沙漠赤蠍的蠍毒。
此藥草取之不易,它不只生長在極陰極寒之地,還得長年不離水,攀著水氣重的巖壁而長,數目極少不叢生,寥寥數株相隔甚遠。
「看到了嗎?看到就爬上去摘。」蘇寫意還是安逸的坐在樹下,從繫帶抽出小瓶子放在草坪上,「這是夜蛛腹液,當送你的。」
「妳……妳要我爬上去……」這高度……天吶,摔下來不死也剩半條命!
「難不成要我爬?」泛著異彩的水眸微揚,她漾著一抹薄笑問。「我可是纖弱女子。」
「這……呵呵……」他乾笑。沒錯,再怕也得趁此機會表現表現,說不準他英勇的舉止能得到她的青睞。
望著滑手的石壁.,背脊發涼的杭君山可說是心驚膽戰,他偷覷了一眼雙臂環胸,等著看他大展雄風的蘇寫意,又抬眸一睨陡峭的山壁,心裡暗吁一聲。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呃!接下來那一句怎麼念……唉!算了,先想想如何往上爬才是重點。
近在眼前,明明近在眼前呀!可是對他而言,卻是遙如天邊星。
不想被看扁的杭君山盤算著距離,先試著攀住一塊凸出的石壁,覺得穩固又伸出另一手攀牢更上方的石頭,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其實陰風草長得並不高,大約三名男子身長,以蘇寫意的身手,只需輕輕一躍便可摘取,毋需他費力攀爬,冒著生命危險奮力一搏。
可惜杭君山非師承行事乖張的無雙老人,自然無法習得出神入化的絕世武學,只好認命地抖著四肢,戰戰兢兢地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