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心,他早就娶了她,哪有相讓之理。
要是對像換成他的小娘子,他死也不放手,不管是誰來搶,咬斷舌根撞破頭也要力拚到底,絕不讓人搶走他的心頭肉。
入山看見籐纏樹,出山看見樹纏籐,籐生樹死纏到死,樹光籐死死也纏。
他便是那根籐蔓,纏到死,死也纏。
「憑什麼要我認命?!當初是你負了我,你怎能說得毫無責任,辜負我的一片癡心?!」谷月涵厲聲一喊,夾雜著抽泣地哽咽。
他負了她,有嗎?杭君山苦笑著又是一閃。「大嫂,別緊抓著過去放不開,我們都不是孩子了,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難道妳分不清楚嗎?」
「不許再喊我大嫂!我要你像以前一樣溫柔的喚我月涵表妹,我——」她張口欲言羞人的愛意,玉臂一伸想拉著不斷閃避的心上人。
「不要再說了!事實上,妳就是我兄長的妻子,不容顛倫倒常,想想向來視妳如女的娘,還有對妳百般疼惜的爹,妳要爹娘如何自處?!」他們怕是難容她驚世駭俗的想法吧,根本是亂來!
私心重於倫理的谷月涵拋卻羞恥的說:「你大哥已不在人世,爹娘若疼我,肯定不忍心讓我守寡終身,弟娶兄妻名正言順,我還是杭家的媳婦,一樣克盡孝道至他們百年。」
「妳……妳瘋了……」杭君山駭得倒退一步,目瞠如銅鈴。「妳怎麼說得出這麼荒謬的蠢語?!」
她不只瘋了,還瘋得徹底,若再與她交談下去,恐怕她還不知道會說出什麼驚人的話。
憂心遭她瘋言瘋語所累,見狀不對的杭君山大步跨上虹橋,以為她若顧及他人眼光,必是不敢糾纏。
誰知谷月涵像是豁出去了,一擠身搶在前,就在橋上雙手環抱住他,淚如雨下地直說什麼不會讓他受美色所惑,他是愛她的,她願背負天下罵名與他雙宿雙棲,做對快活的人間夫妻。
說真格的,他想推開她,但橋身狹小,僅容兩人並立,橋不是深及六尺高的鯉魚池,他要是動作,她必落水,而他不會泅水救人呀!
「這世道亂呀,亂得無廉又無恥,東風吹來西山雨,雨打芭蕉淚漣漣……」
他死定了!
「水、水兄……」快幫我拉開她呀!
無視他求援眼神的水千里望向他身後,冷揚嘴角道:「蘇姑娘,妳可別棒打鴛鴦,人家郎有情妹有意,妳要有容人之量,睜一眼閉一眼,人不風流枉少年。」
對,他是故意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可沒忘當初董玉華之事,杭君山是怎麼推他入火坑的。
「寫、寫意娘子……」什麼人不風流枉少年,他害慘他了!
猛一回頭的杭君山瞧見不遠處的艷色娘子,她臉一冷,目光透寒,他嚇得當場魂飛魄散,白了俊顏,哪管會不會換氣潛水,當下雙臂一堆。
撲通聲驟起,落水的人當然不是他,不然他怎麼能喘如日行百里的老馬,使勁追趕妒意大發而掉頭離去的天仙佳人。
一身濕透的谷月涵可就狼狽了,在池中浮沉了好一會兒,又吞了好幾口污水才被灑掃的老奴以竿子撈起,如絲秀髮沾滿水草和污濁,好不淒楚,池邊早已不見水千里蹤影。
在婢僕同情的眼光中,她含著屈辱走回西屋,服侍的丫鬟立即為她燒水梳洗,換上乾淨的衣裙,悄然掩去門扉,讓她一人盡情地痛哭失聲。
其實大家都曉得她喜歡二少爺,她也從不掩飾情意,可惜她嫁的是大少爺,注定兩人無緣,就算她已死了丈夫,還是不可能和心上人在一起,兄弟同妻豈不是淪為笑柄,愧對祖先。
尤其是門風甚嚴的杭家,絕不允許有兄妻弟娶這般有辱家風的事情發生。
「哭哭啼啼有什麼用,妳就算哭死也不會有人理睬的。」
門外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的男子閃身而入,對著趴在床頭哭啞嗓子的谷月涵一陣奚落,拿起茶壺就口一飲,似乎喉乾如火。
「你……你這幾日上哪風流了,為什麼不在府裡?」當她需要他的時候,他永遠都不在。
「嘖!瞧妳是什麼口氣,好歹也喊一聲大哥,別當我是仇人。」他跟她站在同一艘船上,船沉了,對誰都沒好處。
眼前的男子正是谷月涵娘親生前收養的義子——谷耕書。
「你好意思自稱我大哥?杭家二少爺回城的事,我不信你沒聽說。」而他卻不知窩到哪兒快活,樂不思蜀地放她一人獨自面對。
一派書卷味的谷耕書看來像個文人,沒有一絲市井之氣。「是聽說了,但那又如何,妳以為他真看得出我們使的把戲嗎?」
她是杞人憂天,白煩惱一場。
「你還在這兒說風涼話,你該去瞧瞧舅父這會兒的氣色,和先前的情形有如雲泥之別。」還悠哉游哉的,一點也不知道擔憂。
「妳呀!就愛瞎操心,杭君山的醫術再高明,也不可能順利治好老爺子的病,妳等著看好戲。」他陰惻惻她笑。
「那是你沒見識過他過人的醫術,他一把脈,我就看出他面色凝重的疑色,他一定知道有人從中動了手腳。」若是一查,難保不會查到她頭上。
他笑得惡毒,眼中閃過對杭君山一出生就是高貴命的怨恨。「他頂多查出杭老爺中了毒,用解毒法解他體內的毒。」殊不知毒一解,命也跟著完了。
谷耕書的生母是苗女,他曾在苗族住過五年,對苗人家家戶戶養蟲的習俗深感興趣,因此他在離開南疆前,偷帶了不少蟲卵和剛孵化的幼蟲。
血絲蟲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少有人知曉,除了當地人外,一般漢人甚至不曉得什麼叫血絲蟲,未曾聽聞。
「大哥,不要太有自信,二表哥身邊跟了一位醫術相當的女人,本來舅父就快斷氣,她不知打哪來的一顆白色丹藥,往他嘴裡一塞就又活過來了。」藥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