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自己笨,竟傻到相信那猶如海上泡沫般的幸福,能夠如此輕易握在手中,是她太笨,才會相信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
「葉聖恩,我——」
她幽然暈眩,將所有的怨與悔,都推往意識深處。
*** *** ***
在半夢半醒之間,朱挽香隱約聽到交談聲——
「你別太擔心,堂哥,懷孕的人身體本來就比較虛弱,她應該只是情緒太激動,暈過去而已。」
「我知道,水晶,可以麻煩你幫我叫醫生來嗎?」
「好,我去。」
「你別管她了,聖恩,說不定這女人只是假暈呢!」
「媽!你怎能這樣說?」
「是啊,嬸嬸,我看這女人說的不是假話,她都有照片了,總不會是合成的吧?」
「可是聖恩明明就不認識她……」
「會不會是朝陽?」
「朝陽?!」
朝陽是誰?為何大家聽到這名字會如此驚駭?彷彿那是個不名譽的詛咒。
「喬旋,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你是說,朝陽可能假冒聖恩的身份,接近這個女人?」
「我覺得有可能……」
接下來眾人還議論些什麼,朱挽香已經聽不見了,她太累太心力交瘁,迷迷濛濛地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悠悠醒轉。
她睜開眼,怔忡地瞪著天花板,這裡看來還是方纔那間會客室,只是人都不在了,幽靜的房內,只有她孤伶伶地躺在沙發上。
她,被遺棄了嗎?
現在的他,想必在喜宴上意氣風發地挽著美嬌娘吧?那個名叫謝婉兒的千金小姐,據說是台灣航運業鉅子的寶貝孫女。
人家是金枝玉葉,她不過是鄉下村姑,一個精明的男人會做什麼樣的選擇,她應該很清楚。
她只是不甘心,曾經為愛受傷的自己竟會傻到輕信一個男人的謊言!
可他為什麼要騙她?根本沒理由啊!當初她毫無挽留他的意思,也一直沒告訴他自己已經懷孕,他到底為了什麼,要跟她玩一場結婚遊戲?
若是他真能像一朵雲,瀟灑又無情地離開她的人生,她也不會對他留戀執著,為什麼要給她希望,又令她絕望?
為何要如此玩弄她?
她真的、真的好不甘心……
朱挽香扶著額頭坐起身,疼痛在太陽穴附近脈動著,好想吃上一粒止痛藥,又怕傷了腹中的胎兒。
寶寶是最重要的,她寧願忍受頭痛欲裂的苦,也不能傷他一分。
一個母親該有這樣的覺悟,何況她什麼都沒有了,只有這個孩子……
朱挽香澀澀地抿唇,調勻呼吸,勉力站起身,抓起手袋背在肩側,悄悄走出會客室。
她以為自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一個女服務生卻追上來。
「朱小姐,請等一下。」
她木然回首。「什麼事?」
「葉先生吩咐過,請你留下來等他。」
「你說哪位葉先生?」
「葉聖恩。」
是他?他要她留下?她以為他應該巴不得她消失才是。或者,他是怕她大鬧會場,才請人看住她?
朱挽香譏誚地撇唇。「你替我轉告他放心,我不會為難他。」語落,她逕自穿過長廊,不管女服務生在她身後急得團團轉。
宴客廳就在轉角的另一頭,喜宴已到尾聲,賓客們三三兩兩,陸續離席,一對新人則站在玫瑰花扎的拱門下送客。
朱挽香倏地凝住步履,視線刻意略過那個笑容溫文的男子,只盯著偎在他身畔的美女。
那就是謝婉兒,很優雅,很高貴,氣質柔弱如蘭。
跟他很相配。
朱挽香胸口一顫,以為自己會哭,眼眸卻乾涸著,不一會兒,葉聖恩也看到她了,笑容一斂,深沉的目光越過重重人海,與她交會。
她不避也不躲,微微揚著下頷,秀顏凝霜。
祝你幸福。
她倨傲地、無聲地朝他送出最諷刺的祝福,然後毅然旋身。
她以為兩人就此分道揚鑣了,他過他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不料在她走進電梯的那一刻,他也風馳電掣地閃進來。
電梯門關上,將她與他關在密閉的空間,彼此對峙。
「你進來幹麼?」她冷冽地質問。「你不是還要跟未婚妻一起送客嗎?」
「我有話跟你說。」深邃的黑瞳,居高臨下俯視她。
「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冷笑。「你不是說你不認識我嗎?」
葉聖恩面色一變,眼神忽明忽滅,掠過百般複雜的情緒。「你要去哪裡?」他不答反問。
「我去哪兒,你管得著嗎?」
「留下來。」他低聲命令。
她驀地倒抽口氣。「你說什麼?」
「我要你留下來,留在葉家。」
「你——」怒意在她胸口熊熊灼燒,映入眼底,成了一場毀天滅地的火災。「讓我確定一下自己有沒有聽錯,你要我留在葉家?」
「是。」
「可你今天跟謝婉兒訂婚了,她已經是你的未婚妻。」
「……是。」
「那你還要我用什麼樣的身份留在葉家?被你拋棄的糟糠妻,還是你的地下情婦?」她恨恨地磨牙。「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葉聖恩!」
「我知道我的提議聽起來很奇怪,但請你聽我解釋——」
叮鈴聲響,電梯門即將開啟,葉聖恩反應迅速地按下暫停鍵,將電梯卡在兩個樓層之間。
「你到底想幹麼?」她氣惱地飆高聲調。
「你聽著。」他扣住她雙手,釘在電梯牆上,不讓她亂動。「我請你留在葉家,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他凜著唇,似是掙扎著該如何說出口。「因為我弟弟,朝陽。」
「什麼意思?」她怒視他。
「三個月前,跟你在一起的男人……很可能是他。」
「什麼?!」她驚駭。
「朝陽跟我是雙胞胎。」
「雙胞胎?」她震住。「你的意思是,他長得跟你一模一樣?」
他黯然點頭。
這怎麼可能?朱挽香不敢相信。「你是說,你弟弟可能假冒你的名字,跟我結婚?」
「有這個可能。」他斂眸。「他在五年前就失蹤了,我們一直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