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是慕容兄嗎?原來你在這裡。」
花漾立即循聲往左側看去,同時也敏感地察覺到身邊男人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僵。她當然明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
左側不遠處的明亮廊門下,一對男女待看清確是慕容逍,便毫不猶豫地走了過來。
那是一名白面斯文的俊秀男子,和一名風雅端莊的婉約女子。男子挽著女子的手走近,兩人的樣子看來極親暱,似乎是夫妻。
慕容逍的異常也只有那一霎,仍是立在原地,依舊懶懶地靠著花漾,彷彿他只是暫時停下來休息而已。
「孟兄,你也帶夫人來賞花?」回應來人的招呼,他的語調緩慢而低沉。
被稱作「孟兄」的男子微微一笑——但花漾馬上發覺,這男子望著慕容逍的眼神幾乎可說是意氣風發——點頭。「是啊!因為碰巧接到施園主的邀請,若梅正好也想來賞秋菊,所以我便帶她一起過來了。」寵愛地輕撫身畔妻子的纖手,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過慕容逍的臉,而他的笑並沒有到達他的眼底。「慕容兄,聽我爹和其他人說,你半個月前有來我和若梅的婚宴,怎麼沒去找我?你也知道,我很期待在那時得到你對我和若梅的祝福。」語帶惋惜地說。
聽到這裡,花漾立刻偷偷倒吸一口氣,終於知道這兩人是誰了——半個多月前?他提的不就是她去找慕容逍退婚、卻反而被他拖去的知縣府婚宴?所以,眼前這男人就是知縣府的獨子孟庭安,當然,他身邊的美嬌娘便是郝若梅了……
原來,眼前這位溫柔婉約的美麗女子便是那個讓慕容逍在酒樓喝悶酒、最後還跑去婚宴上喝醉到一出大門便不省人事的正主兒。
這一瞬間,花漾的心莫名地感到微刺、微痛。難怪慕容逍會為她失魂落魄,因為她的確是那種會讓男人想呵護、想疼惜的姑娘。再說,他們兩人又是自小青梅竹馬。哪像她,只不過是小時候遇上了他、而他卻是不幸地被他爹娘立下的婚約套牢。認真說來,她比較像是半路跑出來橫刀奪愛的壞女人吧?
如此想法讓她悚然一驚,令她不禁聯想到,傳言慕容逍和郝若梅本來應該會成親,但事實上郝若梅卻另嫁別人。難道……難道真的是因為慕容逍與她的婚約?
一時之間,她的腦子亂哄哄地,愣看著眼前的美麗女子失神了。
「……能給她幸福就夠了。孟兄、孟夫人,你們慢慢賞花吧,我們還有點兒事,先告辭了。」慕容逍不疾不徐、醇厚的低醇嗓音將花漾自恍惚中拉回現實。
隨即,她被他熱燙的大掌拉著走。
離去前,她忍不住回頭朝那個一直站在丈夫身邊沒說話的郝若梅望去一眼,沒想到這一眼,競捕捉到郝若梅投向慕容逍背影的一霎間,那一閃而逝的悔恨和怨……
她狠狠一震!
是她看錯了吧?
很快地,那一對夫妻便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終至不見。
*** *** ***
慕容逍帶著她穿過遊人較少的園門,來到外面。沿著綿延的高牆外,他們往停馬車的大門方向走。
忍過了長長的沉默,花漾終於還是憋不住地開口了:「……她就是讓你那天喝醉酒的姑娘是不是?」
一出園門就繼續靠著她慢走的慕容逍低啞出聲,卻不是回答她的問題。「我頭暈,麻煩你說話時音量放小一點……」他確實開始感到身體沉重不適了。
「頭暈?!」一喊,她隨後警覺地降低音量。「你真的病了!」抬頭,藉著街旁映照的燈光,火速掃視了他額角微冒冷汗、略顯蒼白的臉色一眼,馬上忘了前一刻還纏繞在心裡的疑惑,她二話不說,一手穿過他背後扶住了他的腰,撐著他,加快腳步往牆邊一排的馬車接近。
其實慕容逍並沒有病到需要人扶,只是因為她微涼的膚觸讓他感到很舒服,才捨不得放。
沒多久,花漾找到了他們的馬車。
趙通一見少爺被花漾扶著過來,雖然嚇了一跳,不過還是趕緊幫忙將人攙上車廂,再跳上駕駛座。
「小漾,我看你還是進去照顧一下少爺,我怕少爺萬一有什麼緊急狀況……」趙通被慕容道的體溫和臉色稍稍驚嚇到,因此低聲對旁邊的小漾說道。
花漾想也沒想的立刻同意。
馬車隨即飛快但平穩地往回慕容府的路上奔馳。
車廂內只點著一盞小燈。悄悄爬進來的花漾,找了個位置便坐下,回視正張眸朝她蹙眉看來的慕容逍。
「啊……對了,茶!」猛地記起要來之前準備好、放在車廂裡的一壺茶,她趕緊移到放著茶點的角落。掀開木格,取出尚有餘溫的茶,她俐落地倒了一杯,然後再探過身子遞給他。
半臥在軟墊上的慕容逍沒說什麼,接過茶,三雨口便把整杯茶喝光。
「還要嗎?」她作勢要再替他倒一杯。他搖頭。
花漾重新坐好,眼睛一直不曾稍離他身上。
「頭還暈嗎?要不要請趙叔把馬車速度放慢些?」她壓低聲音問。
「不用……」話未說完,他驀地握拳掩嘴,逸出一聲咳。
眉心皺起,她火速移到他旁邊,手立即貼向他的額。她擔心地低頭盯著他仍算清醒但微現惱意不耐的黑眸。「再忍一下,很快就到家了。」安撫他,知道他應該正熱得難受。她一邊說著,一邊順手用袖口替他擦掉額臉上的汗。
任她輕柔地在臉上擦抹幾下,接著,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愣,沒想到下一刻,他卻將她的手心貼放在他的左臉頰上。她霍地心跳如雷。
「你……做什麼?」暫時停住不敢亂動,她感到手心下他的肌膚除了燙,還有一種……麻癢的感覺……心還在快跳,這時她不知道該看著他似乎同樣灼人的眼,抑或他壓在她手背上的大大手掌。